“你要见归尘?”
识海没有传来回应。
织影试探地唤了声:“似锦?”
“姑娘在叫谁?”
织影乍然一惊,立即转身,见到的却是先前在谷口出言试探她的封计洲那个被唤作“青崖”的随侍,眼下正一脸微笑地望着她。
他来到自己身后,自己居然没有丝毫警觉!
织影放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用含沙射影术将此人足下影子快速扫过,此人竟与阿灼和归尘他们一样是至纯精魄!
这年头盛产至纯精魄么?怎么总能让她碰见?
“姑娘来我家少主的墨梅林是有何事?”青崖问道。
织影微讶:“你说这是哪儿?”
青崖耐心地重复一遍:“我家少主的墨梅林。”
织影越过青崖看向他身后,好一片深紫红色的梅花林,远远看去,可不就是一片厚重的墨色,只是与她要找的墨梅徽记不是一个就是了。
她气愤之下竟然走了这么远!还闯进了狼窝里,今天诸事不宜,诸事不宜呀!
尤其是她现在还是自己的容貌,幸而这青崖不曾见过她的真容,不然还不得被这狼窝里的老狼当午餐给吃了!
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心念一动,人已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青崖面前。
青崖丝毫未惊,反而露出一种阴鸷的眼神,笑容依旧,口中呢喃道:“顾姑娘,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有趣,可惜……”
火速远离狼族的地界,织影保持水雾的状态回到兰苑,鉴于今天总是遇到些破事儿,她决定待在屋子里,不再出去。
晚间,朝潜与胭棠夫人设宴款待天界使团,织影仰面躺在屋顶上,听着景宁殿传来的靡靡之音,饮着从小金乌手里抢来的妖界名酒醉流光,赏着被黑云压了一半的那弯光泽黯淡的钩月。
她语气幽怨道:“诸事不宜的日子,想赏个月,天公都不愿作这个美!还有谁比我更倒霉的么!”
同样躺在屋顶上的小金乌喝了一大口醉流光,随声应和:“有啊!我啊!大晚上的陪你在屋顶上吹冷风,你有我倒霉?”
织影一个巴掌呼过去:“胡说!分明是你自己要跳上来的,我可没逼你!”
小金乌坐了起来,轻松让过她的手掌:“是是是,我自己跳上来的成了吧?少喝点,这醉流光后劲儿十足,喝醉了不好。”
织影摇头晃脑地念叨:“醉流光,醉流光,一醉流光浮梦长!必须喝,喝醉了才好!”说着便就着壶嘴喝了一口。
初时觉得辣喉的酒这会儿竟也品出个中的美妙滋味来,织影贪恋着多饮了些,所幸这酒壶表里不一,巴掌大的酒壶存了不下寻常五坛子的量,喝多喝少也瞧不出来。
“你这是歪理。”
“是不是歪理试验试验不就知道啦!来,咱们干一个!”
织影举起酒壶,像小说里的绿林好汉那样要和小金乌碰壶痛饮,小金乌换了一只手拿醉流光。
他皱眉:“你醉了。”
“醉了?”织影觉得有点儿热,但好像还没有传说中酒醉后那些头昏脑涨之类的感觉,伸出手掌来数指头,摇了摇头,“这是五啊!不行,还得多喝一点儿!”
小金乌瞧她像是非要将自己灌醉不可,颇有些一醉解千愁的意思,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这厢有酒,那畔有歌,正该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哪里会不开心?”
一番话说的很是慷慨激昂,提酒壶闭眼豪饮的姿势亦是爽朗痛快,小金乌几乎要信以为真,但那被濡湿了的睫毛,他却是看得真切。
良久的沉默,厚重的黑云将所有月华拦截,织影忽然睁开眼,泪光闪闪地摇着小金乌的膝盖问:“臭乌鸦,我是不是很好骗?”
小金乌眸光黯了黯,轻声问:“你被谁骗了?”
膝盖摇动的频率加快,织影催促道:“你回答啊!”
放在膝盖上的手玉白细嫩,如同刚从水里挖出来的去了污泥的新鲜藕带,让人想要放进嘴里一品那清新爽脆的滋味。
才生出这个想法,小金乌不由失笑,和她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满脑子吃的。
织影犹在催促,他以手为她拭去眨眼时泪珠划过留下的痕迹,语气放得尽量轻快:“有时候是,有时候又聪明得不像话,让人恨不能拿棒子来把你敲笨些才好。”遂虚握着手,仿佛手里真的捏了根木棒,要敲她的头。
织影一掌拍开他的手,进行评说:“臭乌鸦你好暴力!”
小金乌下巴一抬:“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那时候的你才是最快活的,每天只用操心修炼的事情,或者寻人打架就好,不用像现在这样和我一起东奔西跑的。”织影眨巴眨巴水润的大眼睛,眼眶里的泪珠就要从眼角滚进耳窝里。
小金乌捏了捏她的耳朵,认真道:“不追往昔,只看眼下。”何况,他甘之如饴。
“眼下……嗝!”织影忽然闭着眼一个酒嗝打将出来,脑子里轰然一声,如同被一阵烈风席卷而过,迷迷瞪瞪的,将原先要说的话全忘了,她觑着小金乌的眼睛,摇摇晃晃地往下游移而去,一个撇嘴,“你这眼下就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可看的?”
一股子酒味儿冲进小金乌鼻子里,他郁卒地盯着织影怀里抱着的酒壶,出手抢去:“不要喝了。”
“不,我要喝!”织影翻了个身,将酒壶护在身下,委屈道,“我以前都没喝过,今天一定要多喝一点儿,把那六百多年没喝到的通通都给补回来!”
说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恍惚往昔说过类似的话,她敲了敲脑袋,想翻一翻自己的记忆:“诶,我好像喝过一次,在哪儿来着?不过没这个好喝,酸苦酸苦的……”越想越头痛,索性抛开,冲小金乌傻笑道,“还是你有品味。嘿嘿,好酒!”趁机又喝了两口。
小金乌无言以对,干脆眼不见为净,背转了身,仰头灌酒。
织影专注于壶中物,忽而拧眉。
“哎呀!什么东西硌背?”她一把将垫着背心的东西扯了出来,凑近了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