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觅瞟一眼后面的魔族人,见织影说话也不避讳他,心当下就是一沉,看着织影严肃道:“等你回去了,司织大人面前自有计较,该领的罚一样都不会少。”
织影早有准备,倒是未曾在意此事,不过又是几百年的禁闭,天幕遮在手,何惧?
只是接下来曲觅的问话就令她不得不提起心来了。
“这些都暂且放下,先说清楚,他是谁?”
织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就要开口,却被曲觅抢先警告:“说实话,不许扯谎!”
一句话断了织影的路。
然而,织影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断了一条路,那就再辟出一条就是,嘴长在自己身上,实话如何,全凭自己。
织影沉了沉眸光,面上显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曲觅也不催促,自己进屋提壶斟茶。
甘草茶清心降燥,半杯下去,初时在谷口处偶然看见织影的惊诧以及目睹她与面前这个魔族人在一起的怒火不知觉中压下大半,这时织影已转过身来,那个魔族人站在她身前,看过来的目光不大友善。
她能感觉到,这名魔族人修为不凡,甚至隐隐能够压过她,但想要诓骗云族的人,这个人还是织影,绝对不行!
“想好了?”
织影点点头。
“说。”
织影侧头望了望身后的“魔族人”,咬了咬嘴唇,往后退了半步,在曲觅看来,便是与他站到同一阵营,这令曲觅心头的火焰瞬间又冒了上来。
在她又是气恼又是痛恨的目光下,织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讲来。
“他是魔族的一个侍卫。那日我不意之下落入凡界,受到冲击以致昏迷不醒,恰好被他救下,他见我浑身伤痕累累,不忍我做了山中野兽的腹中之物,动了恻隐之心将我带去魔界,还用药治好了我的伤,经他竭力救治,很快我身上的伤便已痊愈。
“后来我听说妖界不日将举行频伽盛会,各界会派出使团前往若邪谷,他被冀离君点中随行护卫,我就求他想办法帮我混进去,他应下,然后我就以侍女之名跟着他们到这里来了。”
说完这个故事,织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曲觅手边的甘草茶,奈何曲觅认真起来什么人情也不管用,她只好悻悻地舔了舔嘴唇,缓上一缓。
小金乌站在她身后,因而未能亲见织影在说撒谎的时候是否脸不红心不跳,单凭编出这故事的流畅度,他可以肯定,她十分的从容淡定。
从容淡定的织影望着曲觅手里缓慢转动茶杯,目光在她和小金乌身上来回逡巡,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淡定,接下来还有好几个回合的战斗。
只见曲觅一下将茶杯摁在桌面上,瓷器和硬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很是提神。
曲觅问:“他可知晓你是谁?”
织影轻轻点头。
“起初我灵力十不存一,因而他并不知晓我的来历,以为我是一名孤弱凡女,在灵力开始恢复之时,他便瞧出来了,我只好坦白自己的身份,他听了以后就说让我灵力恢复以后便立即离开魔界。”
小金乌听得一脑门儿的汗,她说得这般详细,若非他过耳不忘,曲觅有心拷问他时,还真不一定能对上。
小金乌继续疑惑,曲觅继续挑刺:“得知你是神族,他就没有对你动过杀心?”
织影抽了抽嘴角,心道:听这语气是非要对她动杀心才正常,你到底是谁的姐姐啊?
吐槽归吐槽,正事也不能耽搁,她迟疑地点头:“……有,但是他终究没有杀我。”
一问收尾紧接着又是一问:“你说他恰好路过将你救了?织影,你从不是这样轻率的人。”
织影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他是冀离君的部下,冀离君失踪后就留在凡界搜寻,那日他是要回魔界禀告冀离君复苏的消息的,我落下的地方离人魔两族的通道很近,他就顺手救了我。”
曲觅并不相信,她又道:“那么帮你隐瞒身份混进魔界使团里呢?一旦被人发现勾结神族,那可是大罪。”
织影低下头来,咬了咬唇,迟疑着:“这个……”
“你将一切都圆得有理有据,唯独一点,魔族人岂是那良善之辈,恻隐之心说动就动的么!”曲觅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仿佛要将小金乌洞穿。
身前的女子还未续上自己临时编撰的故事,小金乌低头轻笑,从来不知她是这样会编故事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这样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也真难为她这小脑袋瓜了。
小金乌拍了拍她的肩,就要上前替她把故事编下去,她却突然发声:“我并未说谎,只是具体情由,我……”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她犹豫了一会儿,旋即正色,对曲觅说道:“具体情由我要单独和你说。”
曲觅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下复一下,似在考量织影此举用意,是真的将具体情由和盘托出,还是只是以此为借口,让这个魔族子弟寻机脱身。
未久,她以命令的口吻对小金乌说:“你,出去!”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小金乌被人要求出去了,若是旁人,只怕早已习惯,可他是骄傲的小金乌,留在里面的是织影,一墙之隔却犹胜重山之隔,尤其,提出避开他说话的那个人与他心里牵挂的是同一人。
看着一直不动的小金乌,曲觅已面露不豫之色,正要动手,织影抢先转身将小金乌推出去:“侍卫大哥,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姐姐说。女孩子的悄悄话,男子是不能听的。”话落,已经将小金乌推到了门外,然后“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织影心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转过身时,房间里已经被曲觅布下了结界。
曲觅淡声道:“说吧。”
“他对我这样好是因为他,他对我有意。”
织影低头藏住双颊微红,声音娇嗔,语带羞怯,与那突然被人表白的少女一个模样。
想她六百年锻炼出来的厚脸皮,今日竟要装作一个动不动就发红的薄脸皮,而且演绎得惟妙惟肖,忍不住暗暗为自己拍掌叫好。
不过之前还真脸红过几次,什么时候来着?
“荒唐!”
应和她的是曲觅一声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