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边沿静止下来,游离于玄妙之中的意识重新落归原位,眼睫颤了颤,织影缓缓睁开双目。
经脉柔韧度增加,并且又扩张了几分,可以容纳的灵气也随之增多,更重要的是,她冲破了上仙后阶的瓶颈后,识海里浮现出一套叫作“南霜杀花”功法口诀,好巧不巧,正是用来克制外侵气息的功法!
天不亡我也!
“恭喜进阶,不过,才到上仙后阶,不用笑得这么激动吧?”
落覆在蝴蝶骨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织影猛然醒悟,一张老脸登时就红了,下意识要推开,谁料那手掌却突然加了力道,将她牢牢禁锢。
“用完了就想赶人?说了不许比我先推开,忘了?”声音像教堂里祷告的神父一样严穆。
织影不由撇嘴——装!
她向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开口:“那么请问神君——”
“还有不许说话!”
织影:“……”
条款太多,反对无效,彻底沦陷。
耳朵枕着的胸膛里的心跳频率加快,伴有偶尔震颤,不用看也知道这厮脸上一准儿是得逞的坏笑。
可怜她的脖子平白遭罪,瞧这天色,也没有太阳,谁知道过了多久,早已发酸。
她不适地扭动脖子,引得小金乌胸口发痒,眼底的墨色深沉了些许,轻叹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放开了她,也不说别的,只道:“经脉扩展,抓紧吸收天地灵气吧。”耳尖却偷偷攒起一团绯红色。
织影看着他的耳尖,敛腮低笑,亦不言其他,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五心向天,运起吐纳之法来。
有小金乌在,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小金乌挑的这个地方对她吸收灵气极为有利。
四周的花树石头,自然地摆成了一个聚灵阵,将盘绕在周围的灵气全部都送到她这里来,叫她吐纳起来格外轻松,并且花树根系发达,将地下的灵气也送了上来。
也不知道小金乌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是歪打正着还是“蓄谋已久”?
织影一面吸纳灵气,一面思考这些问题,而小金乌则如同一棵挺拔的榕树,伫立于织影三尺处,神识早在到达之时就将方圆一里之内全部笼罩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他的监察。
两个人一个修炼一个守护,从午时到亥时三刻,中途无人打扰,像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似的。
若邪谷中禁止飞行,他们原路返回,织影照着习惯和小金乌一起吃过晚饭,正收拾碗筷,外面就有人前来叩门。
织影收起结界,声音不大不小地道了声“进”,门便被打开,进来的仍旧是那个领他们来偏殿的桑台,他与两人行了半礼,和气说道:“君上与娘娘已于凌波洞准备妥当,两位钦使请随我来,切莫让君上与娘娘久等。”
说话十分稳妥,却也有几分催促之意。
小金乌睨他一眼,吩咐:“前面带路。”
面对他的驱使,桑台仍旧是那副和气的样子,笑意极淡,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侧了身子左手虚抬,便踏足先行。
忍功了啊!
织影看了眼桑台的背影,偏过头正巧撞进小金乌的眸,深沉的墨色如同那叠云翻滚的夜空,将所有星辰都摄了进去。
清了清嗓子,她转回头,因而未见小金乌忽闪而过的笑意。
有人带路走捷径,很快就到了碧回浔。
若邪谷有溪,与谷同名,沿地势而下,与千尺瀑布同归于碧回浔,也就是织影上午在山顶上看到的那片墨青池,瀑布边沿,青藤如帘,偶有清风掠过,碧浪翻卷,露出一片幽暗。
到了这里,桑台即刻止步,指向那片青藤帘,对织影和小金乌:“君上与娘娘就在里面,两位钦使请自行入内。”
他二人还未动,青藤先行被人撩开,轻佻的目光在门口三人身上一晃,停在织影身上,露出一抹笑来:“来得倒快。”顿了一下,而后对桑台说,“他们不识路,我领他们进去。”
桑台自无异议,道了声“诺”,遂退守洞外,静立不动。
织影看向立在青藤前的人,胭棠夫人与他姐弟亲厚,想必对于此事也不会对他有所隐瞒,见他伸手再次将青藤拨开,露出后面的通道,脸上的笑意愈加莫测:“二位,请。”
“有劳狐王。”
织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抬步欲前,手掌被一片温暖包裹,她诧异回头,小金乌已与她并肩,侧头浅浅一笑,未有他语,织影一愣,遂回之一笑。
他们一入内,高唐便闪身进去,青藤重又闭合,将银色月辉隔绝在外,也隔绝了温暖。
冷。
这是凌波洞给织影的第一感觉,和在竹亭里一样。
果然,在洞顶上,每隔二十步就嵌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魄珠,直将整个通道都铺上一层厚厚的寒冰,散发着浓郁的冰性灵气,如同走进一个冰窟雪洞一般。
侧首而望,身侧之人面色不改,笑意不减,握着她手的掌心温度亦是温暖如初,想必修为也是大有精进。
可是后来他和自己是怎么进阶上神的呢?她或者可以猜测自己是因为弥生鳞,那么小金乌呢?是因为同为远古之物的天龙破城戟吗?
织影甩了甩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现在应该想的是一会儿冰封朝潜真身的事才对。
高唐先他二人一步而行,此时转过头来看向她:“流霜钦使,娘娘一番器重,你可莫要辜负了才是。”
这只狐狸不叫阿姐叫娘娘,还叫她钦使,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管是一只,几只,还是一群幺蛾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织影抿唇笑着回道:“在其位,谋其事;言必信,行必果。在下一直都秉持这一处事原则,相信妖后娘娘也是一样。狐王说,在下说的可对?”
高唐愣了一愣,然后看着织影似笑非笑地点头:“本王就喜欢流霜钦使这种虎口拔牙的胆气,叫人又爱又恨又不舍。”
小金乌另一侧的手即刻紧了两分,却感觉到握着织影右手的左手心一痒,目光偏去。
对面的高唐没有如愿地看到织影被他肉麻的话激得一阵颤栗,也没有接到她的冷嘲热讽。
而是……
“多谢狐王赞赏!在下原本觉得这真身忒不够气势,未成想,狐王慧眼识英雄,实乃流霜之伯乐也!”
话至此处,神情激动的织影颇有男子气概地拱手一礼,拜得高唐好一阵儿脸僵,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更加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女子,旋即仰面大笑,笑完说:“不愧是冀离君的红颜知己……”状若不经意地瞥向小金乌,笑意,“一样的长袖善舞。”
织影笑得没心没肺:“狐王过奖,在下也就是厚颜一点,实不足与冀离君相较。”
高唐笑而不语,转身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