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只要一想象到那种于天地之间自由来去,纵情畅快的日子,脸上就不自觉露出一种憧憬之情,仿佛自己已化作一朵缥缈无迹的云,要将那千山万水阅遍。
她的心驰神往却令小金乌忽然觉得她很远,似乎只要一个眨眼,她就会不见了踪影,去往他寻不到的海角天涯。
心慌意乱之下,他下意识地厉声斥责她所向往的:“她是司云殿主神,却视神职为儿戏,抛下整个云族,更与修渊在一起,置云族于水深火热之中,以致如今你们处境尴尬,如此不负责任的上神!”
云雾尽敛,织影的憧憬之情蓦然散去,她低声道:“许是我的格局太小了,洛霞上神所选择的人生,亦是我向往的,虽然最后化作飞灰,安知她从前不是倾力活过,纵情爱过?”
她仿若与那早已回归混沌的洛霞上神感同身受,承其欢乐,继其悲苦,口中叹惋道:“倘若没有那一条禁爱神则,她应该是六界当中活得最痛快的那一个吧!”
小金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斟酌片刻,说道:“有一件事我不知你那司织大人与你说过没有。”
“什么事?”
“当年洛霞上神被推上斩仙台时,是战神族先主神勾陈大帝执的刑。”
织影描画的手指顿了一顿,而后镇定自若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金乌眯起眼来,出手如电,抢过她手里迟迟不吃的桃子放在唇边,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这一番动作着实将织影惊得不轻,甚至都忘了要把桃子抢回来,呆怔地看着小金乌将一整个桃子吞下肚,捏着个桃核在指尖打转。
织影觑着小金乌,暗想: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等了好一会儿,小金乌才又将桃核扔出窗,神情严肃:“我不许你做下一个洛霞上神。”
织影听得一头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眨了眨眼,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免得小金乌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教她作了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一个没敕封的上仙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就这回还是个意外呢!”
小金乌依然是那副难得正经的神色,仿佛是在对她做出一个很正式的承诺:“没有下次了。”
端正的小金乌,这画风怎么突然就这么诡异呢?
场面冷凝良久,织影忍不住率先出声:“呃,话题好像跑偏了。”
“你记住我说的,我再和你讨论别的。”小金乌固执道。
织影一脸茫然地问他:“记住哪一句?”
小金乌答:“全部。”
织影苦着脸,为难道:“可是前面的我都忘掉了。”
小金乌磨了磨后槽牙,好一会儿才说:“……那就记住现在我说的。”织影稍稍振作,微抬眉梢,示意他说,小金乌郑重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前头。”
“这个……”织影注视着小金乌无比坚定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点头应和,她盯着小金乌手边的桃子,目光晶晶亮,“我觉得要是有好吃的,我要在前头。”
小金乌哭笑不得,拿起桃子就冲她脸上招呼过去。
织影眼疾手快地接住,眼睛立马就弯了起来,和那给一颗糖就能欢喜大半天的孩子没两样。
小金乌低低地笑骂一句:“没心没肺!”另拿了个桃子在手。
垂眸啃桃子的织影眼底划过一抹歉意与愧色,好在桃子香甜,既吸引了她,也吸引的小金乌,是以他没有发现。
直至天际浮起一抹淡雅的鱼肚白,织影既没有能传出讯息,也没有收到冀离和别故双燕的讯息,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有不测,毕竟江心岛的古怪不能以常理论之。
似乎是昨夜他们二人踩了蔺轩的头上的瓦,一大早的,蔺轩也没有来叫他们,也没有早饭送来。
这倒教来到凡界又养成了一日三餐的好习惯的织影有些不适应,便早早地就出了旭庐在江心岛上找新鲜吃的,顺便看一看有没有弥生鳞的线索。
仰望着她坐在一棵根深蒂固的树上摘果子的小金乌不禁问了:“你这到底哪一样才是要干的正经事?”
“两样都是。”织影答着,足下移动,手捏着果蒂一扭,就摘下了一颗最大最红的橘子冲下面的小金乌笑道,“天上大太阳,树上小太阳,你这个大太阳可要把小太阳接住喽!”
说完手腕用力一扔,就朝小金乌脑门儿砸去,仿佛是要报复昨日小金乌拿桃子扔她脸的恶行。
轻轻松松扬手接住橘子,不客气地剥皮掰开来扔嘴里,谁知这橘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红彤彤的皮儿里包着的果肉又酸又涩,他连忙吐了出来。
待他定睛一看,被他扔在地上的果皮哪里还是方才所见到的朱红色,那颜色,比地上草丛的颜色还要青,不酸才怪!
“哈哈!”
一串恶劣的笑声如魔音灌耳,小金乌仰头看去,织影坐在高大的橘子树上,两条腿很是闲适地荡来荡去,垂下来的衣带可怜地被她的脚来回踢着,手里上下抛着一个朱红色橘子。
见他一双眼瞪过来,她再次将橘子高高抛起,问:“腮帮子被酸了一酸,现在可有精神了?”
小金乌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精神了?”
“两只。”织影指了指自己眼下,接住落下来的橘子掷向小金乌,“这回是甜的!”
“臭丫头!”小金乌嗅了嗅果皮,橘子特有的芳香果然令他精神一振,心头积攒的郁气也散了微许。
织影敛眉笑了笑,直接坐在树上就开始剥皮分橘瓣儿扔嘴里大嚼特嚼,边嚼边想:要是影殿也栽这么一棵橘子树就好了,每日吃食还可以换个花样儿,橘子糕。橘子饼,橘子汁,或者冻成橘子味的冰棍儿,光想想都美呀!
于是睡得有些晚,以致起得也有些晚的蔺轩在提着给旭庐住的两人准备的早膳,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树上树下两个人心满意足吃着自摘自足的橘子,他不禁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把手里的食盒收进了芥子袋里,而后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