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分别将这六面阵旗分给小金乌和伏丹,接着漫无目的却又像是有规律地四下走动。
过了一会儿,她折返回来,将小金乌带到左侧一个方位,又把白底黄边的离地旗按照三元阵的排布布置好,再教他如何使用。
而后带伏丹去另一个方位,把绿底褐边的青莲旗布下,告诉伏丹启阵方法,并给了他一个沙漏状的物什,他试着往里面注入灵力,发现经过此物输出的灵力精纯很多,因此启阵时所使用的灵力也少得多,可谓是事半功倍。
伏丹惊奇地看了她两眼,织影但笑不语,自去摆弄自己的阵法,留下伏丹犹自感叹:此女不显山不露水,一朝展露便如此惊人,倘若她是真正的公主殿下该有多好。
想到自家为情所困的公主殿下似锦,伏丹默默地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不对,神比神,气死个魔啊!
三人启阵过弱水泥沼,而后经过赤枫林,一行顺利,找到来时的空间入口,便从这里出了卷轴。
织影一落地就看见冀离坐在椅子上端着杯冰雪甘草茶眉眼冷峻,下首坐着咸桑和淮术,这两人一个淡漠一个沉默,气氛冷得跟块冰坨子似的。
她不禁侧首看拉着自己手的小金乌,后者神情倨傲,很是不把这三人放在眼里的意思,她只好主动为这双方引见。
早就与小金乌有过照面的冀离起身淡淡地行了个魔界的礼,小金乌则勉强一礼,同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想来是因为上次山洞的事,将冀离恨上了。
织影往后面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退,给自己倒了杯茶解解乏。
他们两相见礼完毕,伏丹上前,对冀离行了个礼,并将乾坤囊呈上,道:“殿下,我等幸不辱命,已经将那人带出来了。”
冀离仍是一脸冰霜,接过乾坤囊,探了探里面风还池的情况,抬头便对伏丹与织影他们说:“辛苦你们了,两日不休,此刻定然身心皆惫,便回房好生歇养歇养吧。”又与织影道,“你托付我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且再等我两日。”
才从卷轴里出来就听到这个消息,织影不禁眉笑眼开,先前被咸桑算计的厌恶和造成小金乌与冀离见面的尴尬立时跑了个没影儿,轻快着脚步出了房间。
穿过月洞门拐了个弯儿,另一串脚步声如影随形,这脚步声她听了几百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停下来,望了望天:“我是回房补觉啊!”所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孰知后面的人轻飘飘地来了句:“不然你早就去半溪居品茗尝菜了。”
织影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还真是了解她啊!可她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她气恼地回头,烈日当空,抄手在前的小金乌倚着月洞门斜睨着她,一半的脸埋在阴影里,另一半脸上好似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便如同他竭力对抗巨手之时释放出来的本源之光如出一辙,更称得金瞳灿亮,令人不可逼视。
只是现下这目光有些灼人,烫得她不觉低下了脑袋,前一刻要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恍惚听见一声既恼怒却又无奈的叹息,而后脚步声近,一双绣着云形暗纹的靴子映入她的眼帘,她不由退怯,却被人扣住手腕,硬拉着穿过花圃,进了另一个月洞门。
见对方准确无误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织影惊讶极了,一双清澈黝黑的杏仁眼瞪得老大,然后门就被关上,小金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现在不敢看着我?”
织影低敛着眉眼,心虚着不敢作答。
小金乌冷哼一声:“我当你被拐去魔界,该是受了不少罪,没想到你竟然与他们在一起,还甘愿为他们冒险寻宝!”
织影下意识地张口反驳:“那只是交易!”
刚才说自己时她还低着头不做反应,一提到这个她就怒火中烧,小金乌恼怒不已,进逼一步,气吼吼地问她:“交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才使得你为他们卖命?你别忘了自己是神族人,不是他魔族!”
织影猛然抬头,倒竖了一对修眉,不悦道:“什么卖命不卖命的!我就是我,卖什么命?!简直不可理喻!”她气得呼哧呼哧,血气蹭蹭蹭上涌,雪白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他。
却不知自己这动作更加激怒小金乌,后者愣是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来看着他,她挣扎不过,闭上了眼睛,灼热的气息使得她不由紧蹙了眉心。
小金乌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我不可理喻?那你自己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曾仔细掂量过?这就有理?
“他们找他们的东西,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你不怕别人在天帝跟前参你一本?不怕云族因你再招天帝惦记,甚而灭族?你可知,这些日子我……”
别的话织影可以当作是一阵风,吹吹就过去了,但是云族她不能不在意,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纵使案牍劳形,纵有同僚不喜,那里也都是她可以安心停留的地方。
她霍然睁眼,刚好撞上小金乌盛怒的双目,她急问:“你回过天界?”
冰冰凉凉的气息立时教小金乌脑子清醒许多,看见织影被他掐红的下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悔不迭地松开了手,悻悻地退开,看着她怔忡片刻,然后落寞地背转身。
盛怒早已被织影那焦急的眼神浇熄得连一粒火星子也不剩,小金乌阖上双目仰起脸颊,阳光透过窗格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感觉使他的心定下来几分。
织影却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如今两族关系正是紧张的时候,若是被人发现她与魔族走在一起,被人拿来作了筏子,她该得如何就如何,倘若因此连累了云族,那她就罪大莫及了!
她转到小金乌面前,急急追问:“你之前是不是回过天界?云族怎么样了?还有,还有……”
小金乌语气平静地将她的话接过:“还有你师兄?”他睁开眼,看着织影,忽然浅浅地笑开,仿若骄阳从层层云朵后缓缓而出,“他很好,他们都很好。”
不曾躲避她的目光,没有哄她,织影这才心安稍许,静下心方才明白自己是做贼心虚,以致草木皆兵了。
她不由苦笑道:“这回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下次给我再多好处我也不干了!似锦……”
话还没说完就撞进了一个温暖又令人安心的怀抱,耳边轻轻柔柔地响起:“臭丫头,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人把你带走,用你的躯壳也不行……”
这声音低低沉沉,仿佛夜半凝噎的笛声,无端地令人两眼发涩,心里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