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一回到落脚的院子就和冀离不欢而散,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躺上床就睡。
也不知是马上就要天亮的缘故,她睡得不大安稳,抱着薄被辗转难眠。
脑海里放幻灯片似的闪过诸多画面。一会儿是那幅枫林卷轴上烈焰般的颜色染了手掌,一会儿是风须国主狰狞的面容要将他们困死在不世之阵里,一会儿是揽碧湖畔的交锋,还有江心岛传来的无尘尊者的声音。
再后来还有一些奇怪的画面,比如金色海洋,还有两道身影,看着实属陌生,心里却有熟悉之感。
半梦半醒地睡到清晨,织影轻揉有些发肿的眼皮,走到窗前,用叉竿把窗户支起来,金光灿烂的朝阳透过窗格投射在窗台前的一盆暖黄色的疗愁花上,为其更添一层明艳华贵。
她注视着开得正好的疗愁花,低喃道:“入夜则瞑,入昼则寤,令人好欢,乐而忘忧……”
过来找她的伏丹听到这一句,又想到昨夜她和冀离不欢而散,以为她要感慨两句自己的际遇,没想到看见她揉搓着疗愁花明丽鲜艳的花瓣哭丧着脸,语气颇为懊悔道:“早知道屋里有你,我回来就该把你炒来吃了,就不用失眠了!”
要上台阶的伏丹一脚踩空,幸而他反应快,及时扶住一旁的柱子站稳,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像,真是太像了!
织影的颇为遗憾地收回手,擦干净指尖残留的花粉,抬头就看见伏丹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出神,她愣了愣,随即扬声道:“伏丹兄,你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来说话?”
伏丹定了定神,将脑海里那个曾经谆谆教导自己的人和眼前的女子区别开来,方才迈步进屋。
在桌边坐下,便有织影递过来的一杯水,他接了凑近唇边就喝,清清凉凉的感觉瞬时就从口腔蔓延到浑身各处,几乎全身的毛孔都敞开了来。
伏丹举了举杯子朝织影笑道:“顾姑娘哪里来的银丹草茶?”
织影从袖里乾坤里取出两碟子点心,听到这儿她挑眉问:“你怎么就认定这杯茶不是我泡的?”
伏丹把空杯子递给织影要她加满,一边说道:“租下这屋子就说过不让任何人进来,这院子里又没有银丹草,顾姑娘觉得呢?”
“一个两个都是人精!”织影撇嘴道,又给伏丹续上了茶,自己拈着点心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问道,“你来找我,要说什么事儿?”
伏丹很自然地也从碟子里拿点心吃,说道:“殿下带回来的那副卷轴很是玄妙,但我等打不开。”
“冀离君试过了吗?”又想起他昨日就失了灵力,没那么快能恢复,一下就明白了伏丹的来意,“你是说你们用魔族的方法打不开,想让我来试一试?”
伏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织影道:“我先把早饭吃完了再说。”
伏丹乖觉地没有再把手伸进点心碟子里,但是织影又取出一碟点心,慷慨地说道:“想吃就吃,不用跟我客气。”
这么多年,和她同桌吃饭的只有小金乌,没想到魔界也会有喜欢吃点心的人和她坐在一起,她顿时倍感亲切,先时被伏丹关在乾坤袋里的事情都样的一干二净。
两个人很快就把三碟子点心消灭干净,一起去了冀离那里。
进了屋,织影才发现原来除了冀离和淮术,咸桑也在。
几个人正讨论着怎么破解枫林卷轴上面的封印,不过大多时候是冀离和淮术在说,咸桑默默地听着,好像是一个乖学生在听老师讲课。
看见织影和伏丹过来,并且织影看向他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半分怒意,冀离心里不由得安心几分,对织影道:“你来了。”
“不是你让伏丹兄来找我的么!”织影说道,目光在桌子上的枫林卷轴上逡巡。
冀离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给织影腾出地方试着研究枫林卷轴,他开门见山道:“除了你我,他们都试过了。”
织影点点头,站在桌前,仔细地研究着桌子上面的枫林卷轴。
比起她所见过的各种法宝,这幅枫林卷轴实在是不起眼,且上面丝毫灵气也没有。
虽说混沌初开,清气上浮,浊气下沉,唯有清气才能转化成灵气,而后进入经脉凝炼为灵力,但这并不代表,凡界与浊气能够画上等号。
但这卷轴上不但没有清气,连凡界浓郁的浊气也没有,就像书房里挂着的其他卷轴一样,都只是拿来装饰陪衬主人的风雅的。
然而,这幅卷轴若是没有用,风须国主又怎么会在上面施加让人产生幻觉的咒术呢?
织影拧眉,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还好周围的人也不急,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两侧的椅子上或喝茶或想事,就连咸桑也都出奇地安静,一点要跟她别苗头的意思都没有。
织影乐得他们自己干自己的事,只管盯着眼前的枫林卷轴,手指不经意地在一棵棵紧挨着的枫树上面划过。
这作画的人手法委实精妙细,每一根分枝,每一片枫叶都在笔触之下有了生命,仿佛一阵风来,枫树叶攒成的火海潮流涌动。
这枫叶……
她低下脸庞凑近了看,按着一片枫叶数了数,七片,每一片枫叶都是叶开七片,且开裂得长度颇深,几乎裂到了叶茎处。
她曾经在一个地方见到过这种枫叶,红枫热忱,热情如火似秋,想要把见到它的人也囊入这火海之中,燃尽人生最后的惊艳。
织影忽然升起一个想法急需求证,她的目光一寸寸在枫林卷轴上搜寻,每一寸都是血一般鲜丽明亮的颜色,或有深浅,但一定热烈疯狂。
指尖亦随着目光在枫林卷轴上滑动,一圈儿下来,并没有什么发现,到处都是红艳艳的色彩,重重叠叠,看一会儿眼睛就能发花,她该庆幸她没有密集恐怖症,不然一定会被这副枫林卷轴搞得心悸失常。
“先休息一会儿吧。”对面冀离倒了杯茶给她,她目光扔在枫林卷轴上,伸手去接,冷不防一个收手快一个接得慢,杯子掉在桌子上,茶水一瞬间就漫到了枫林卷轴的一角。
冀离要施法弄干净,一个口诀还没念完,便听织影制止道:“等等!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