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莺闻及苏西不打算出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直愣愣坐在地上,两眼无光,嘴里念叨着,“既如此,打扰医仙了,翠莺唯有与小姐黄泉相伴了。”
说完慢慢起身要走。
苏西轻咳一声,“我虽不能出门,但我徒弟可以。”
翠莺刚好起身,听到这话无疑如闻天音,立马又扑通一声跪下去。
听的红豆膝盖都隐隐作痛。
翠莺又向苏西拜了拜,“谢医仙大人体恤,果真是医者仁心。”
红豆纳闷,苏西什么时候收徒了?
却见苏西抬抬下巴,指了指红豆,“那就要看我徒弟愿不愿意去了。”
红豆顿时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苏西努努嘴,“不是你是谁?刚说好的你是我药童,你这是要反悔吗?”
红豆撅起嘴,“我是药童,不是你徒弟。”
苏西无赖道,“在我医谷,药童就是我的小徒弟,怎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不去?而且你若不去,薪金从哪来?拿什么吃饭?拿什么养猫?”
红豆顿时头大,“你这是让我伤一命救两人。”
苏西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夏小姐也有可能只是腹胀,你便先去看看,”说完想了想,随口说到,“带上你的猫,你当我这西瓜是白吃的。”
也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给谁说。
红豆见小黑猫没啥反应,只得认命抱起他,“小万,走吧,就当捡了个便宜师父,翠莺姑娘烦请带路。”
翠莺也不敢多话,连忙起身带路。
走之前,苏西往红豆头上绑了个红色头绳,摆摆手,“去吧,去吧,回来给我带田记糕点铺的枣泥糕和龟苓膏。”
红豆生气道,“没钱。”
苏西指了指翠莺,“问她要,不是有诊金嘛,先预支点。”
翠莺连忙又躬身拜了拜,“这个自不必说,事成之后,小女子愿奉上纹银五十两,此前一应花销全包。”
红豆咂咂嘴,学医真挣钱,看来这个便宜师父还是挺划算的。
以后可以带小黑猫开个医馆,也是能丰衣足食,吃香的喝辣的。
这样想想心里顿时神清气爽,也就不在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西望了望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脸幽怨,“好想出去走走。”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一处高门大户,朱红的大门,门口两只石狮威风凛凛,上面一块匾印有烫金的大字,夏府,那字体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翠莺挺了挺背,“这可是先皇青丘帝亲自书写,当年太祖爷爷跟着青丘帝打天下,后面封赏之时,太祖爷爷什么都没要,只要了这个匾,从此退居于此安享晚年。”
小黑猫懒懒的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夏老爷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红豆似懂非懂点点头。
边上翠莺惊奇道,“姑娘这猫可真神奇,咕噜噜听着像是念经,我奶奶说会念经的猫都有神眷顾,会给主人带来好运。”
红豆惊讶道,“咦,你竟听不到?”
“听到什么?”
小黑猫把头埋起来,“凡人自然听不见。”
红豆摆摆手,对翠莺说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看看夏小姐如何了。”
翠莺也未再多问,大概医术高明的人都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吧,脾气也就古怪一些了。
刚敲了三下门,一个蓝帽小厮就探出头来,“翠莺姐姐,你怎的才回来,小姐被老爷关进柴房了。”
翠莺惊到,“什么?有说为什么吗?”
蓝帽小厮歪头皱眉,“这倒没说,哎呀,翠莺姐姐,你快去看看吧!小姐人又好,平时对我们也不错,不知道是犯了老爷什么忌讳。”
翠莺不再说什么,只着急推门而入,跟红豆告了一声罪,牵起红豆的手就往柴房跑。
就在小黑猫被颠的快要吐血的时候,可算是到柴房了。
这高门大院的果然是有钱,道路曲曲折折,屋子鳞次栉比,一般人到里面绝对迷路,比苏西的迷魂阵都管用。
屋外竟是连一个看守都没有,后面蓝帽小厮也是气喘吁吁的跟过来,弓背单手叉着腰,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应是出汗了,“翠莺姐姐,快进去看看吧,小姐被关了一天了,老爷也不给饭吃,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翠莺心里着急,不疑有他,拉着红豆就进去了。
里面灰尘遍布,呛得红豆打了个喷嚏,再睁眼时,翠莺已经扑在前面一人身上抽抽噎噎开始哭上了。
定睛望去,那人也算是个美人胚子,鹅蛋脸,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已是红肿不堪,估计也是哭了很久。
鹅黄的锦缎衣裳已经被蹭的灰扑扑的,有些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腹部明显隆起,这哪是怀孕两个月,明显有五个多月了,这应该就是夏家大小姐夏知秋了。
翠莺一边解开夏知秋手上跟脚上的绳子,一边咒骂,“这是哪个天杀的,敢这样对小姐,看我不亲手撕了他,小姐不要怕,翠莺回来了,翠莺带来了医仙的徒弟,一定能还小姐清白。”
翠莺一边说着,一边把红豆拉过来,“姑娘,快帮小姐看看吧!”
走近一看,红豆才觉奇怪。
怎的这柴房还关了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头发也是脏兮兮的在头上凌乱着,整张脸黑乎乎的,也就只有眼睛亮晶晶的能看的清楚了。
此刻他正躲在夏知秋身后怯生生的看着红豆。
红豆正要上前询问,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接着听到一声怒吼,“来人,拿下他们!”
红豆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几个魁梧的家丁扣住。
小黑猫居然气定神闲的跳到柴火堆上转了个圈,盘好窝,闭目养神去了。
关键时刻,友方队友掉链子,果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那边翠莺已经开始叫骂,“张三,你个忘八蛋,小姐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干出这种事。
你忘了去年你爹没了,是谁给你的钱买的棺木?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骂了一会又开始痛哭流涕,“老爷,大小姐真是被冤枉的,小姐刚生下来夫人就没了,二夫人瞧着大小姐这门亲好,想给三小姐争取过去,老爷千万别上当。”
原来这是一场宅斗,要不是胳膊被扭着,红豆想从荷包里拿出前几日买的葵花籽要是能配点茶水就更妙了。
“休要胡说!”夏家家主衣袖一甩,不怒自威,“青衣一直待阮阮如亲生女,吃穿用度,哪一项差过?
倒是你这个奴才,必定是你教坏了她,她才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还不快说,是不是向阳村那个李斯?”
那张三只躲在家主身后,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知秋跪坐在地,惨然一笑,“父亲觉得是那就是吧!”
翠莺忙晃了晃夏知秋,“小姐,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认?
从小到大,你吃穿用度哪比得上三小姐?
呵,也就是在老爷面前能好一点,一转身就是吃糠咽菜,食不果腹。
小姐那时才十岁啊,冬日里一盆碳都没有,您还因为她背不出诗罚她抄书,那手冻的全是疮,都化脓了,她还说父亲罚她是为她好,不应该生您的气。
害怕您冷,给您缝的袖筒,那袖筒用的上好棉丝跟布料可是小姐每晚熬夜刺绣换来的。
可是您却说身为夏家大小姐怎能做这种下人的活计,就那么当着小姐的面烧了。
而且您也从来没问过小姐平日都背些什么书。
您知不知道,当日您抽查的那首诗先生本就不曾教过,而三小姐能背出来,是因为二夫人教过的。老爷,您生意繁忙,您摸着良心说,您真的正眼看过大小姐吗?”
夏家主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拧,目光看向夏知秋似有不忍与挣扎,半晌说道,“事已至此,王管家,把翠莺拉下去乱棍打死,对外就说是得了病暴毙了,知秋阁一应奴才全部发卖到偏远地区。”
思索良久后叹了口气,“小姐送到织梧村庄子上,养着吧!”
他身后一位白胡子老头应了声是,又指着红豆,“那这位?”
夏家主似乎才想起有这么号人,随意说道,“报官,送往官府吧!跟城主大人说一声,好好照顾,最好不要再出来参和别人家事了”
管家躬身鞠了一躬,“是!来人,带走!”
红豆连忙挣扎起来,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一边腹诽这个翠莺怎么这么笨,不早点说出自己的身份,一边大喊大叫,“我可是医仙苏西的徒弟,谁敢拿我?”
夏家主哼了一声,“还没听说过苏西有徒弟,冒名苏西徒弟四处行骗,罪加一等,拿下去!”
翠莺也挣扎起来,“她真的是医仙的徒弟,我今日刚请的,老爷相信我,她真的是医仙的徒弟。”
见那家主不为所动,红豆有些慌,一边乱扭着,一边喊,“小万,你再不帮忙,我可就死了,没人给你买小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