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这就是末城。”城主指着眼前灰白的城门,城门的一半已被损毁,上面满是枯藤烂叶。众人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城中,城里一幅破败不堪的景象,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煤油味,两侧房屋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很多都已腐烂发霉。
一众士兵军官们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争先恐后地想要瞅一眼这位名震七国的梓云山大长老,却又唯恐惊动了他们。
“这座城小得很,但却是我们直接管理天隔和输送战士们守边的一个重要据点。”
凌木听到拐角处隐约传来哭泣的声音,他寻着声音方向走去,越走越发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其他长老们则都一脸嫌弃地捂住了口鼻。
“这些就是从七国运来的死囚?”他看着面前数十个巨大的铁笼子,每个里面都装满了囚犯,他们挤在一起取暖,恐惧地看着路过的陵木。
“没错,大长老,每个月都会有一批新的死囚运过来,他们会跟着战士们一块儿出天隔。”
“现在末城还能出天隔迎战焚军的军官有多少?”
“按理说四级以上的军官都有能力对战焚军,但不瞒您说,近几个月来由于形势比较严峻,接连传出军官阵亡的消息,上个月又有三名五级的军官失踪了,现在末城四级以上的军官只剩下二十六人,但其中的二十四人也仅仅五级……”
“另外两人呢?”
“一个是六级的军官,叫岭翔,”他顿了一下,又谨慎地小声说道:“另一个大长老或许认识,是十年前被梓云山驱逐的穆梓莘。”
凌木没有说话,他看着漫天的黑云和四周阴森的断壁残垣,沉默了良久。
“七国都有按时派人来守边吗?”
“是的,大长老,每月都有,七国的鼎力相助对边塞军官们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嗯,希望各位战士们继续为守卫玄界效力,我回去也会再加紧选派一些实力过硬的军官过来。”
“凌木大长老!”
尤真远远看到凌木,亲切地挥手招呼道。
“尤真啊,你是来这儿守边吗?”凌木难得露出了慈祥亲切的笑容。
“嗯,大长老,这是我第一次来北疆守边,我们可是大获全胜了呢!”
“是吗,真是厉害,你父母知道也会很欣慰的,”凌木赞许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对城主和身后的长老们说,“这是幕龙府的二小姐,今年只有十三岁。”
“恭喜二小姐初战大捷,幕龙府果真名不虚传!”
“二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绩,将来必成大器啊!”
长老们听后也随声附和道。尤真越发地得意,扭头向岭翔做了个鬼脸。岭翔冷哼一声,懒得再去理她。
凌木轻轻拍了拍尤真的肩膀,满意地环视了一圈幕龙府装备精良的护卫队,那些护卫各个身披铠甲,威武不凡,脸上还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突然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众人的身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灰色军装的女子,女子长相很普通,红棕色的长发蓬松地披散着,双颊被寒风吹的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嘴唇也有些干裂,乌黑的眼眸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穆梓莘倚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样。
凌木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二人对视着,有那么几秒,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
“梓莘,这位是凌木大长老。”城主见此情景,赶忙上前提醒到,他曾听说过一些有关穆梓莘和玄坤教过去的传闻,生怕她怠慢了大长老惹出祸端。
“行礼啊!”城主见穆梓莘压根没什么反应,像盯着根木头一样盯着凌木,更是心急如焚地在凌木身后一边比划着,一边做着口型。
周围的军官们则都一脸坏笑地看着穆梓莘和凌木,等着看这个被驱逐的落魄之人在大长老面前出丑。
“少主!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凌木突然“噗通”一声跪在穆梓莘面前,低下头大声喊出了这句话,同时身后的众长老也跟着跪了下来。
城主瞬间大惊失色,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同时惊呆了的还有周围一众士兵军官和幕龙府的众人,大家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梓莘,就好像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突然长出了三头六臂一样。
然而穆梓莘却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都是属下无能,让您受了这么多苦,还请您责罚!”凌木将头深深埋下,眼泪顷刻间涌了出来,“少主!”
最后这一声叫得响彻云霄,把周围的人都震了一下,穆梓莘也回过神来。
“别这么叫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少主了。”
凌木听后摇了摇头。
“属下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不住您,十年前那场审判也确实有失公正,都怪属下当年没有保护好少主,属下不会找任何借口,请您尽管责罚属下……”
“哈哈,”这次轮到穆梓莘笑了,但她的笑声在旁人听来却十分凄凉,“你算什么东西?责罚你有什么用?责罚你能弥补我这十年的青春?”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过去她曾无数次期盼着有人会来这里找她、救她,甚至哪怕仅仅过来看她一眼或者给她写封信,她苦苦等待了那么多年,在绝望中孤守着最后一丝光亮,最后一分幻想,但却毫无结果,直到希望彻底被黑暗吞噬。
“请少主随属下回梓云山吧,一切的恩怨等回去之后再做了结。”
“让我回去?”她冷笑了一声,“这事你能说的算?只要伍千伊还在一日,这件事恐怕长老阁就做不了主吧?”
“没错,不过教主大人已经不在了。”他平静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穆梓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或是理解错了。
“你什么意思?”
“十多天前,西疆传来失守的消息,焚军几乎是倾巢出动侵入玄界,伍教主召集禁军英勇击退了焚军,然而自己却不幸阵亡……”
凌木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震惊、愤怒、恐惧,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尤真错愕地看了一眼岭翔,一脸的困惑和不解。
“阵亡?”穆梓莘又重复了一遍,她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凌木,心中却充满了怀疑。
“没错!”凌木坚定地回答道。
穆梓莘脑海中突然闪过记忆中的一个场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死里逃生回到了玄坤殿,却被一众弟子拽着拖出殿外。女孩哭喊着,想要大声解释着,却仅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了最后一句:“将她流放至北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她再回来!”
伍千伊的这句话十年来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曾以为这就是宣判了她的死刑,是对她最深的诅咒,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有翻身之日。
“你这次大张旗鼓地过来不是来宣布我重获自由的吧?”她略带讽刺地问,她才不相信梓云山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
“事实上,经过长老阁的讨论,最终决定任命您为下一任玄坤教教主。”
凌木话一出口,又一次震惊了周围众人,一直以来整个末城最出名的笑话便是因为叛徒罪名被梓云山驱逐的穆梓莘,大家都无法相信她竟还会有翻身之日!
“如果我拒绝呢?”
凌木半天没有说话,而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会重新选人……那样的话,梓云山现任的少主将会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既然你们都有了少主,那就选他好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出身,教主什么的我可担不起。”
她的声音平静的如同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不像气话而更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所说。
“您是第十六任教主的亲传弟子,也是梓云山曾经的少主,不管十年前谁对谁错,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凌木解释道,“这次长老阁一致推举您为教主,说明您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个结果也是最公正的决定。”
他说着站起身,靠近穆梓莘,贴在她的耳边说:“少主,终于等到这一天,您可千万不能放弃,这段时间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凌木顿了一下,又看着穆梓莘的眼睛,“种种迹象表明,阎魔公主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