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苟的翻阅,囚战看得入神。多是些历劫之事,无非是情爱恨悔四字。全无半分新意。人间话本流传,司命也便拟了命数,全做应劫之劫数。
最后一卷落地,他抬眸看着那微微有些发抖的人。“似乎,并不是全部。”囚战朝他伸手,司命心中暗恼。还是笑着拱手解释。
“没有了,剩下的卷轴多半是毁了。伐主你忘了,当年帝姬可是毁了不少卷轴。有些命数也便改了,无迹可寻。伐主切勿为难在下才是。”
司命恭敬地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戒尺,凛然。囚战偏头叹了口气,复杂的问道,“你说本尊今年红鸾心动,可是为了她?”
司命强忍笑意,这天下,居然还有比神女更让伐主在意的人。看他如今的样子,必然是情根深种。
“正是,不过此女,本就没有命卷。所以伐主你为难小神也是无用,还请伐主明断。”
“没有命卷?五界之人皆有命卷,为何独独她没有命卷。莫非是你管理疏漏?”司命沉默的立在一旁,认真的道,“并非小神疏漏,吾虽不知原委,不过想必上神另有境遇。天命所定,伐主不可强求。”
天命?超出五界之外?流风回旋,他望着窗外,轻轻摇晃的枯枝。反反复复的两句话,萦绕在脑海中。薄如蝉翼的一点灵犀,眼前的月下华潭一如既往沉寂。
人儿尚酒醉未醒,淡淡的檀香晕染。缓缓将往事重叠,初相遇只觉她惊艳,顺手救了她,本不求回报。哪想神界数载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竟是念念不忘。
为了彼此甘愿舍弃生命,他才确信,自己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爱的赴汤蹈火。人间重逢,她冷洌难逊,七窍玲珑。一个暗影楼玩转天下,情意中多了算计。现在想来,仍自不悔。
阿妺,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迷蒙的人儿不醒,夜空也只剩叹息。他低皱了眉头,伸手搭上脉搏。虚弱无力,脉象紊乱。看来是之前的旧伤未复,加之饮了酒。便越发弱了。
体内的血脉之力似乎有锁住的迹象,囚战试图以自身灵力转圜。未想灵力相斥,险些伤了她。无奈起身,寻了一些草药做药膳,一晃又是一夜未眠。
婉妺幽幽醒转,运转周身灵气,比昨日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血脉之力渐趋平稳,仿佛进入了沉眠。想着与清尘饮酒,忘了归时。
那些梦还在记忆中固执徘徊,婉妺微微闭上双眸。这里,水汽重了些。
“醒了,便过来吃饭。”男子淡淡道,幽幽的饭香传来,伴随着淡淡药香。竟是药膳,回望四处无人。这才确信是眼前之人所做。
“嗯。”女子应了声,大方的走了过去。一顿饭两人皆是沉默无言。囚战放下了筷子,“我先回神界,忘尘传讯有要事商议。你,自便吧。可以等我回来。”
他想了想,方加了一句。又觉得失言,转身消失在视线之内。婉妺无聊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想着清尘应该也离开了村落。
往芳潋殿走去,竟不慎撞到了人。
“婉妺参见帝姬。”
“免礼,上神不必客气。我想着找你叙话,不想扑了个空,她们说你离开了好几日,不知去向。”
浅离微微一笑,婉妺蹙眉。带了人回芳潋殿,不想这殿中竟有别的气息。
“紫烟,绿盈。上茶和点心。”
“不必麻烦,不过是闲聊而已。你这芳潋殿,倒是雅致的很。比风翼族舒服多了。”
“帝姬何时也会喜欢这种景色了?不如开门见山,你找我,该不会是为了叙旧。我们之间,好像算不得朋友。”
婉妺直截了当,她们之前的暂时和平不过是为了交易。如今清尘成了魔尊,交易自然破裂。她试图劝阻,可从来都是以失败告终。
魔族的野心与势力逐渐强大,帝姬身为神界之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算她有心帮助清尘,也无计可施。此次拜访,倒是意外至极。
“确实算不得朋友,你我之间,误会颇深。我来。不过是帮人带句话。”
“何人?什么话?”婉妺追问。
“不过一面之缘,不知身份。只是那人让我带话,我觉得有趣。便传了。”她看上去神色淡然,和往常并无分别。婉妺静静聆听,不曾回话。
“他说,帝女之死,另有所图。”帝女,天帝只有一女,便是故去的紫华上神。除了如今的浅离算是帝姬,也不过是为了她背后的上古之力。天帝权衡为之。
婉妺心头一阵不安,幕后之人倒是了解的清楚。如今突然传来此话,莫非是为了调查母亲之死?他和母亲,有着怎样的纠缠。
分明,母亲为天谴而死。众所周知。她将最后的灵气给了自己,还有生的希望。这莫名的血脉之力,不属于母亲。可她与生俱来,直到封印那千年,才渐渐苏醒。
“可能只是无聊之语,一个陌生人。帝姬如此信任。莫非帝姬与此人关系匪浅,刻意诓骗于我?母亲当年背逆天条,早已香消玉殒。何必又借了她的名义?”
对于这位母亲的印象,婉妺并没有很深刻。她只是听闻那是一位世间最好的女子,善解人意,玲珑剔透。一身的好手艺。唯独陷入了情爱,痴迷一世。不愿再理会神界。
“既然话到了,我便不留了。查不查,是你的自由。只是清尘之事,你一定不要再涉足。你对他,是劫难。”
望着离开的背影,婉妺只剩苦笑。这个时候抛出来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还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传递的消息。
事情扑朔迷离,有人容不得她清闲。破碎的记忆不知如何完整,不过如今棘手的,并非那莫名其妙的消息。而是,这院中的闯入者。
他早已蛰伏多时,必定听得完全。此人目的未明,紫烟绿盈修为尚浅,难以应对。
“上神,帝姬怎么走了?”
“她有事先行离开了,你们二人帮我去取那千日香。我今日要做织锦。”
两人相对茫然,乖巧退下。千日香是清泉岩上生长的一味香料,此处偏远难寻。且千日香机警,若非机缘,极难现身。
虽不知所为何意,不过上神吩咐,不得不从。支开了二人,婉妺倒了杯中残茶。这才缓缓开口。
“今日还真是难得,素来窝在桃花源的谪仙人,竟然离了那幻境,到我这家宅。”
“婉妺姑娘竟也会打趣,莫非素日的清冷是装出来的?”花间主人迎风而立,白衣出尘,肩上还落了一瓣桃花。
那淡淡的桃花香气,便是来自此人。那日桃花源初见,便知此人不凡。他向来隐居,桃花源也设了重重结界。不准外人打扰。更是避世不出,天帝都难见一面。
却不想今日这般相见,伊人莞尔一笑,倾城绝色。
“自然不是装出来的,只是花间主人不流连花间,来这芳潋殿莫非是为了寻花?还是寻人?”婉妺一本正经的道,神色极其认真。
“却是为了寻花,姑娘猜的极准。那日姑娘的话还未说完,不如我们今日继续。我听闻,姑娘的丹青也是一绝?”
“花间主人哪里听来的谣传,婉妺在神界并未画过什么丹青。平日喜琴,更喜剑。”明霁剑横空而出,划出潋滟光彩。
男子伸手弹剑,轻轻一笑,“姑娘这剑声清脆悦耳,却是好剑。只是缺了磨炼,配不上姑娘如今的修为。不知这桃魄,可否配得上姑娘这把明霁?”
他闲闲几句,皆是无关紧要之语。婉妺收了剑,明霁剑重新化为腕饰,安然的贴合在手腕之上。温凉入髓,柔和似水。
“桃魄?听闻桃花源之桃魄,一般人难讨。而且此物极有灵性,犹为认主。”女子淡淡的收回目光,这人今日刻意带来桃魄。必是另有深意。
“莫非花间主人还是想要婉妺留在桃花源,只是不知。婉妺有何特别之处?”
“太聪明的女孩子,并不讨喜。从来,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被拒绝的道理。桃魄需要机缘,而你,恰巧是她的机缘。”
话落,桃魄已然凝聚,化出片片桃花,足有千瓣。凝结于明霁剑镯之上,竟是毫无排斥,光芒暗淡之时,桃魄花印方显。
两手摊开无奈一笑,“我便说,这桃魄的机缘到了。”
“多谢花间主人厚赠,不知要如何还了这情意?婉妺素来喜欢两不相欠。”女子淡定如初。囚战最近在锻造玉骨剑,恰好桃魄与明霁剑契合。加以锻造,可成双剑。
“欠是自然要欠着,至于还,那便是日后之约。”花间主人已然不见踪迹,只剩下那瓣桃花落地。来的隐秘,去的匆忙。
婉妺无语的看着眼前之景,果然是精致之人。这周遭的桃树经过他的改造,灵动了不少。明霁剑柄桃魄花印已显,自然免不了重新锻造。
她的修为提升,剑境止步不前。自然要提升,花间主人此来,倒是帮了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