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人间哀哀事。哪怕在早已勘破生死的修真界也是一大悲事也。
青年到如今尤自不敢相信自己的养子已然死去了。对方数日前离宗还耍赖要他新得的一件宝物,他担心对方像是过往一样又拿出去炫耀然后又被傻乎乎地被人骗走。
他是知道的,那孩子实心眼人也不聪明,也就资质天赋尚可,又有他护着才没被世道生吞活剥。所以当有人直指对方参与伏杀林平真,他是怎么都没法相信的。
人已经死了,他亲眼确认命牌破裂,几无生还可能性。
但不等他为爱子的死亡哀伤,也还未及将他带回宗门,那孩子的身后清白就生生蒙上一层阴翳。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绝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那样的人。不管怎么样,他做父亲的有义务捍卫孩子的一份清白,哪怕那孩子已经死去再也开不得口为自己亲自分辨。
所以他也不是专门针对宁夏跟林平真,他只想求一个真相。再说了若不将这疑点分辨清楚,不单他的孩子可能会蒙上不白之冤,宁夏跟林平真也得不了好,不管结果如何都注定会被卷入漩涡当中无法脱身。
这人可谓是说到众人心里头的提问,神奇地让本有些骚动一众人不由自主随之安静下来。是啊,一件事情不管真假也总得是有迹可寻,先不说这件事谁是受害者谁才是加害者,也先不说宁夏说的是真是假,可事情的逻辑关系个人的动机还是要捋顺。
毕竟一个人的爱恨总不可能是毫无由来的罢。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位发话的长者还是帮了宁夏一把,不然这些家伙七嘴八舌,一口一个唾沫也能淹死她。
宁夏安静地听完对方的疑问,顿了顿,待到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缓缓才道:“暴露之际,禀诚真人曾亲口承认怨恨兄长,道是因兄长失了掌门的青眼,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所以这些年来他都一直十分憎恨兄长,只是从未付诸于口。”
她回想起日前那场混战之际,那个青年诉说着不甘癫狂的面容,对方是如此真切地怨恨着林平真的存在。他是真真切切觉得林平真的到来和存在夺走了他的一切,毁了他的前程,将这些年不如意和愤恨都加诸于一人身上。
对于这种奇奇怪怪事实上很无理的逻辑,宁夏也没想着去怎么理解,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禀诚真人内心深处对林平真藏着着很深的怨恨,并且这种恨已经延续有许多年。对方计划了这一切要杀林平真的行为完全是有迹可寻。
这些都是些对话转述,如今人都死了,也没有多少说服力,宁夏是知道的。所以她依照林平真之前交代的取出一个通讯法器,正是林平真之前提到被动了手脚那个。
宁夏将通讯法器放到灵木托盘上,再由掌门大殿的值守弟子呈到玄阳真君跟前。
玄阳却没有立刻取来查看,而是看向下方的宁夏,等待她下一步的论述。
“诸位请看,如各位所见这是一枚通讯法器。”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自然落到那个通讯法器上,宁夏加重音道:“这是兄长被困盘塬山脉期间一直使用的传讯法器。”
这东西一看就是传讯法器,大家也都知道,这东西又有什么特别?
“在盘塬山脉期间,禀诚真人就一直用此物与兄长传讯,传递了许多假消息。其中就包括许多据说是宗门传来的指令,然而这些其实都不存在,事实上自我们进入盘塬山脉进入了某个范围就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所以这些指令我们实在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宁夏照着之前林平真点出来的几个异点具体论证。
玄阳真君一边听一边看着传讯法器上的简讯一一印证,神色越发凝重。
要说宁夏跟林平真当时因为身在局中看不清,全因元毓华的报信才能拨开迷雾发现隐藏在背后的阴谋。
但玄阳作为第三方局外者,是很容易看出这其中的问题。
——都是谎言,一直都是禀诚一方在说谎。
他捏造了宗门的指令,假了掌门真君的指示,捏造了一个全数伪造的茧房,给林平真以错误的导向和指示,一直在引导林平真到他那边去。
若说禀诚是无心的,大概也没人相信罢。
如果另一方的通讯器可确认属于禀诚真人使用的话,那也同时可以确认对方确实参与并谋划杀害林平真。
宁夏怕众人不相信又道:“还有另一枚在禀诚真人身上,不过他已故去,我们二人无法取出,待弟子叙述过后长辈们可取来一一印证。”
单端的证据确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双向双方的证据就不一样了。
只要从禀诚身上取出法器再跟林平真这个上的信息便可一一印证,要是真的推脱都推不掉。反正总不能是别人逼着他发的罢?
“没想到禀诚跟清辉两人都到了这种地步?明明表面上看也还可以的样子,年前我还见过他们把臂同游,一块儿论剑,原心思深沉至此,一方恨不得致对面一方于死地,这可真是……唉。”
“这有什么的,你是见得少,不是吓唬你门里头多得是这样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却仍要装得表面和谐的师兄弟姐妹,要真给他们机会指不定怎么相互残杀呢。”
“可清辉师兄也太无辜了,他待咱们这些同门晚辈都挺好的,我觉得他是真的好。”
“小年轻便是天真,你又懂得清辉多少,你怎知你的清辉师兄是否有两张脸孔。”
“好像是真的啊?这孩子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再说了有证据,若说假的岂不是当场露馅……”
虽然并不事关他们,但却涉及掌门一系斗争的丑闻,平日里他们便是有所猜测可没什么机会这般光明正大地谈论。眼下更是因为宁夏一番证词切实下来,便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