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嘲笑,没有同情,也没有多余的刺探。就只是很单纯的劝慰,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忧心,像是一位友人很寻常的关心。
还有这样的人。
她颇为探究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似乎在衡量对方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生活在唐家虽不是高门,但也是一个大家族,人丁兴旺,兄弟姐妹间诸多争执和算计,最是见惯人心不过。她对童年的记忆不多,好像记忆中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记挂的,唯有那些兄弟姐妹之间的龃龉和算计,一想起都叫人感到心寒。
道也不是没有温情的事刻,只是每每勉强升腾起一丝情谊却有发现温情背后掩藏着往往都是叫人森冷骨寒谋算。
唐媚儿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矫情罢,这其实很正常,利益前甚至连母子之间也能互相抛弃,不过是一点子父系遗传下来的血脉亲情罢,又能有几分真心。
唐郯大概是她在那个家唯一感到温暖的存在。所幸这孩子也是个头脑简单的,虽不经心,但心大才好,最好一辈子都不懂得这种弯弯绕绕,蠢一点就蠢一点,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可惜......
但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在沉暮修真界,真实地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另一面的你。
倒也不是感动,只是感慨,连没有血脉亲情的人也能够舍出一片真心,还真是真诚地叫人哑口无言。
我的弟弟,你也可真会托人。
她无言地看了眼宁夏,不意却对上另一人的目光,自进入房间以来就一直沉默的少年,目光沉沉,隐隐含着锐利,似是藏锋于鞘的宝剑,警告地真对着窥视的人。
警告谁,这个不必说也知道,大抵是警告她这个外来者莫想要算计这小女孩儿,他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放肆了些,话语也不妥,踩在边缘试探不断试探。
那少年看着通身气派看着可不像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气息怪异,明明是个练气的小修士,却也看不透的感觉,估计不知道是哪个大世家出来子弟。估计也没少见家族里头那些风风雨雨,见她作态便立马防范上了。
唐媚儿有些好笑,正主没个自觉,没想到旁边倒是有个乖觉的,这两人搭一块儿倒也正正好互补。
警戒心也重,还挺可爱的。唐媚儿的年纪比他们二人都大,看他们就像看孩子一样,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其实她也没想着算计什么,自作聪明都落得这个下场是她活该,她早该反省了。这个世上聪明人多的是,阴险毒辣的人更是不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该时刻步步小心,即便有早一日陷入深渊,也该明白早晚会有一日,这便是命。
想到唐郯,唐媚儿面上的笑意又逐渐澹了下来,只是剩了一个空白如同框架一样的笑意。
可是唐郯呢?他为什么又会成为她的代价的一部分,何其无辜也。
宁夏遁着记忆想起元衡真君多年前似乎还真的给过他们一个方子。
那一年魔种掀起的混乱其实比宁夏想象中更大,只是当时她更多居于宗门内部,并没有多少实质感受罢了。宗里头日日做检测,连那些常年在外的师兄弟也被叫回来的,再经过自家师长一一检测这才算过了关,宗门里人心惶惶,人人都害怕自己被查出问题来。
金林何海功宁夏他们年轻,修为低微,也少见世面,有一段时间被元衡真君拘在阵法堂,名为补课业,实际就是担心时世混乱,这几个小的被别人乘虚而入害了去。
就是那个时候,元衡真君疯了一样翻找典籍给他们找俩关于魔种的资料恶补。虽然逼出魔种的手法碍于修为所限,宁夏他们还真的学不上,但急救缓和的法子倒是有几个,若真的倒霉染上了用着和方子说不定还能撑到元衡真君来救。
然这方子宁夏也一直没用上,眼下也不知合不合适唐媚儿用,不过有还是比没有好,宁夏便从角落取了出来,抄录了一份想着给对方。
“此方是我多年前从师长手上拿来的,也并非秘籍一类的东西,说是能缓解魔种深化,虽不适用于道友眼下的情况,但应当也能研究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思路。”其实这方子针对的是魔种入体的人,叫其不要这么快就发展开来。
不过这唐媚儿身上魔种已化,问题出在她的根元上,这方子估计没什么用,但也聊胜于无。
不想对方却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多谢……就不必了。这些天承蒙照顾,在下亦不能再无故承道友的人情。”
这什么猫病?宁夏傻眼了。
这方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上头的灵药很多见,可以说是一副十分平民的丹方。
当时元衡真君找到这方子后也是立马就送了上去。掌门的意思的立马把这东西无偿下放,最好叫人人都知道,免得日后发现这种情况无力挣扎。
不是他们无私,而是因为魔种跟魔域联系不浅,只看其最后化出来的妖怪就可知道若是放任这东西在修真界流传开来才叫后患无穷。
这已经不仅只是门派之间打打闹闹的小事,或是势力之间争权夺利的工具,若是可以必要将其清剿干净,让其彻底在修真界消失才能叫人放下心来。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方子,在我们那块小地方也算是人人可知,当不得什么大恩。唐道友就放心收下罢。再说了,此方能否起什么作用都未可而知,言重了。”宁夏将丹方强推到她面前。
“唐郯道友先前对我们几人多有照顾,能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逃出来也多亏他的指引。真说起来,也是我们几人欠了你们姐弟的恩情。”宁夏有些惆怅道。
这好好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正经交个朋友就去了,这么年轻,别说唐媚儿这个做姐姐的,连宁夏都觉得分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