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连日孤身眠着,颇为清冷,于是一边惦记着雨生,一边昏睡,便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梦中雨生身边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吃了一吓,破声问道:“雨生,那女子是谁!”一下就惊醒了。醒来看见空空的锦帐,陡生惆怅。
清晨,她早早过来服侍王雨生更衣上朝。果然发现些许不同,雨生往日雨夜晨起,都是脾气略有浮躁,只因夜里睡得不够。今日却神思安然,见她过来得早,还赖在床头揽住她耳鬓厮磨一番,心情好得很。
夫妻嬉笑之间,打眼发现王雨生总往桌边凝望,还小脸一红,好像害羞似的。那不就是梦中那个女子站着的地方?
王少夫人心中一惊,难道……
一日惶惶,给婆母请了个示下,带了丫鬟小厮直奔月老庙。端端虽出身商贾之家,但是也读过几年书,不至于惊疑不定,只不过女子之于夫君,最想的,都是求一个安稳吧!月老慈眉善目,端端几注高香拜拜,心中便安定不少,看尽庙中大姑娘小媳妇老夫人都是虔诚一脸,只道人间女子多是求告无门,自己较之,如意许多,也就心中平静。想起自己为了一个清梦而攀爬山路,不禁哑然失笑。
是日夜雨,雨生这边,星离依然入梦。王雨生兴致勃勃地等着。一进来,星离还没有开口,王雨生就说道:
“离星姑娘,我给你寻过了一个名字,你来选选,看是如何?”
怎会如此正中心意?星离心中一阵温暖,她过到桌案前,看见洁白的宣纸之上,几行饱墨大字,端雅方正,全是女子闺名,星离轻笑,一眼就相中了白纸正中间的一个:孔梨馨。摸了摸怀中的礼物,暗叹好巧!
王雨生也是中意,站过来笑了:“你若是不选,我也是会给你推荐这个名字的。”
“怎么?”
“这个字虽只是和你的本名谐音,但是意头更好,素雅清馨,又温暖柔美,给一个女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嗯,谢谢你,这么多讲究,我就觉得好听就足够啊!”星离诚心说道。
“当然,名字上口是最好不过的,譬如我家夫人……”
“端端?”星离银牙轻笑,王雨生红了脸。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这个可是天上来的哦!”
说完,拿出一枝梨花玉步摇。这本是一枝梨花,来自自己内苑的那棵梨树,树质非凡,虽不及其他花树年头久远,却也有一番来历,其花清香无匹;结出的果实,无比香甜;月崂身边的顽童就叫慕梨子,就是打这儿取的名字。
星离临行摘了一枝下来,带到人间,自然就幻化成了美玉质地。因它本就是自然长成,在雨生看来,这支簪子状貌极其天然,是极品好玉,不由得连自己都一眼就瞧上了。
“送给尊夫人,她肯定喜欢,梨花玉!”星离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王雨生也不再拘谨,笑着接在手中,细细品鉴,“果然好玉,资质天然,温润丰泽!”
既然互有礼物往来,似乎就亲近了起来,王雨生按捺不住自己孩童般的好奇心问道:
“既然你是仙人,天庭之上怎会有穷追不止的恶徒?”
“哎,也不是恶徒,无赖罢了!”
“是孟浪的登徒子吗?”王雨生突然开了窍,问到了点子上。
“哎!”梨馨羞了,划拉着手里的杯盏,“不说这些个乌糟糟的事情了,你若是有空,不如带我在人间好好逛逛!我要是哪天突然被抓走……”
“便会怎样?”
“不会怎样,辛劳苦役罢了!”星离嘴中说得轻快,心中却是苦叹,佛祖那儿自然少不了责罚,那倒无所谓,被他老人家惩罚自是应该,若是直直落在那人手里,那可少不了百般折磨,催心断魂啊!
“这样啊。那明日,明日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王雨生一时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可怜,此时正是归沐时候,原本母亲就让自己领两个未出阁的小妹妹去参拜一下城东的月老庙,一起带上就好。
“明日有雨,可倒是可以,就是白天你若带我出去,你何处好眠呢?我只能寄宿在你的梦中啊!”
“明日晌午,我就留在庙堂旁吃饭,日常我们都是要午休的,你就可以趁机逛逛了。午间那儿香火也是很旺盛的。”
“好呀!这个月老庙?是干什么的?”
王雨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也不知道?不是天上派来掌管人间姻缘的老神仙吗?”
“老神仙?”星离仔细想了一想。“人间姻缘无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就是顺其自然,有也不要开心,无也不必难过,天上管这等闲事干什么?”
心想,天庭要管的话,首当其冲要管张月崂那个混蛋啊!
“若你不是诳我,便是你在天上的位阶太低,不甚了了吧!”王雨生说完难得得放声大笑,笑完自己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平时不是这般爱打趣他人啊。
我位阶太低?星离心梗,我乃佛祖身边的司眠女仕,唯一一名女仕,官大的很!佛祖了然的事情,即便千万年前,只要在梦中流连过,我都知道!
算了算了,你一个凡人,而且迂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星离玩心一起,只有耐下性子好好叮嘱一番:
“晌午雨不定时,你要稍作拖延哦!”
“行,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何唯有雨日需要躲避?”
“哎呀,追我那个无赖呢,御风踏雨上下的,一旦下雨,就会出现。他的修为比我少一千年,但是法器众多,灵力也远胜于我,只要我在外面,慢走一步,就会被发现踪迹!”
“那若白日下雨,我并不曾睡着,你何处栖身?”
星离叹气。如果没有你的梦境掩护,我只有在外面硬扛啦,要么侥幸追兵不在附近,要么灵力护身支起隐身咒,只是这等消耗灵力之事,拖累甚巨,自己已然折损了三百年道行了,所以才着急投宿于他的梦境嘛!
“况且风和日丽的天气,我还需要抓紧时间拿来清修。”星离有些难过,缠绵情愫可以忘掉,可以逃脱,佛祖的教诲却不敢忘掉,日日的功课还是要做。
“下雨的日子既是逃亡的日子,也是闲暇的日子呢!”星离叹道。
“那你无风无雨的平日,不就跟我上朝一样忙碌?”
“有点像哦,都要拜拜!”两人不约而同地咧嘴笑了起来。一时相谈甚欢,甚是难得!
于是两人约好,第二日月老庙见。
端端听闻雨生要出门,虽然自己刚刚打月老庙归来,也想同夫婿一起出门闲逛,平日里是立时会同意的。
雨生本想照旧一口答应,转念一想,端端去了,梦中自然不便。梨馨姑娘也是可怜,就这一日让她玩得痛快一点吧。
所以婉言拒绝了。
妹妹们在旁边听了都眉毛一跳,哥哥几时跟嫂子说“不”啦!不是日日宠到耽误早朝嘛!
端端脸上一时挂不住,薄薄的有几分不开心。心下说道:“好哇,王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