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院子外面有一点声音。
天蓬嘴角一扯,来正事了。他在檐下的躺椅上摇了两摇,藤条编制的椅子在青石板上轧出了一点声音。
里面的人听见了。
“你能死进来睡么?吱吱嘎嘎的,我们开着门等你,是为了吹这个嗖嗖的风么?”
天蓬懒懒的起身,“这么早就吹灯嘛,三个老男人!”
皎皎起急,回应道:“两个老男人哈,不要算我!”
天蓬嘿嘿笑着,进了房门,掩上门,门后传来他认真插上门栓的声音。
外面的声音也熄了,看来来人掩饰了自己的行迹。
里面说了几句话,有个严厉的声音呵止了,然后熄灯。
风雨朔大,院里的梧桐树都压得很低了。
半个时辰过后。
有人往房间里吹安息香。
两个小蟊贼进来,悉悉索索地摸开了门,迅速窜到了梁上。看来身手很好,真正地一点声息都没有。
两个人屏息栖在梁上,照例补吹了一阵安息香。一边稍微等了一下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四下探看了一番后,一个到了内厅,一个进了里间,分头开始寻摸。
二人都看似在找寻钱财,其中一个看见桌上的金杯玉壶,略了过去,继续猫腰在找。
另一个开始没看到,后来看到了的时候,走都走了过去,还是回头摸了,想塞进怀中。就在那一秒钟,这个小贼听见黑暗中仿佛有人在暗笑,还没等他辨得分明,怀中原本放的牢牢的金杯就自己滚了出来,摔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贼顿时惊了。
床上的人三两的就起来了,有人大呼:“有贼!”
两人迅速外撤。
里面的有人点灯,有人在黑暗中拿刀呼呼地砍,两个小贼带着他们就往院子里引。
外院有人接应大喊:“得手了吗?”
里面有一个人应道:“得!”
屋内的人马上喊:“东西被他们拿跑了,快追上!”仿佛乱做一团,里面的人撵着两个小贼就出院子了,雨大得很,追起来很不方便,局促的一个小院顿时就空了。
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一个人摸进了院子。
月崂冷笑。
啪地一声拧亮了灯。
“国师!”
来人身形木然一定,想来也是走不脱的了,便冷笑着回过头来。
“果然好手段。”
“哪里,国师脸面大,不大请,是不能来的。”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怎样?”
“你以为我想怎样?”
“你不过就是看不得我拿了你们的东西,在人间招摇,要把东西拿回去罢了。”
“呵呵,区区几个小法器,小人物拿了就拿了,天上这些东西多如牛毛,就当赏你!”
“那你要如何,向我讨要性命?别忘了,你伤我的人更多!”
“他们伤不得吗?他们能鞭笞他人,断人手掌,自己怎么就享不起这个福了?”
“那些都是你什么人,让你这样上心!”
“好说,都是些不相干的人!除了你撵杀的兔子,还有一个断掌的姑娘,那可是内子的妹妹!”
“哎哟,原来是小姨子!姐夫给小姨子报仇,听起来就刺激!”崔广道放声大笑,笑声让月崂好一阵不爽:
“你找死!”
“你说对了,我既找死,也就是找生。与其在这混沌的人世间浑浑噩噩,不如去天上享受太平!能得就得,不得是命!你就算再怎么阻拦我,我也是要做的!把一步登天的利器拿来!”
“明明知道是坑,还想着坑底有饵料?你想多了!”
“好吧,我今日既然着了你的道,就不打算走了。你说,要我怎样?”
“好说,把你得知的天路指给我看!”
“原来你也不知道,是想在这儿套我的话啊!这何必呢,我们这互相套来套去的。”崔广道说:“不如我们一起干吧,想你们跟我也一样,都是下来蒙事的吧!嘿嘿,没准那个兔子精就是你们的老大了吧!哈哈哈哈!”
“说的对,咱们也别互相套了,有什么都拿出来亮亮!”
“行啊,你先来?”
好!话音刚落,月崂冲窗外一伸手,那窗户就跟会看脸色一样,吱呀一声就开了,刚刚大开,就有一团黑影从外面嗷嗷叫着跌了进来,掌灯一看,正是自己派来打前哨的一个小贼。
崔广道心下一惊,确实没有听见外面有人,应该不是他们里应外合。
“碍眼!”说罢,随手又扔了出去。“你们两个回来吧,那三个人捆了放巷子口就好!”
“是!”应答声破空而来,转眼两个人也在面前。
一左一右,夹着崔广道站着。
“国师请吧,我们也想看看国师的风采!”
话是这样说,无外乎就是把他带走的宝贝一件一件逼出来罢了。
崔广道额头微微出汗,但还算淡定。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个物事。月崂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自己失落的金丝偃月环!
“这个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月崂心慌,这个东西,天蓬和皎皎都没有见过,怕他们不知道厉害,就迎了上去。
前几次打交道,也看出来了,这个崔广道很有些诡异的才能,居然能悟出一些口诀,月崂生怕他把这个口诀也想到了,那可就糟糕了。
“这个金环,你们可见过?”
他一开口,三个人神情都一松,听听,金环,一看就是并不知道它的真实名号,也就是并不知道它的厉害。
“这个金环,叫金丝偃月环!”
崔广道得意地一挑嘴角,嘴边的一颗痣丑死了。
天蓬一听,差点张嘴就叫,皎皎立刻眼神制止了他。
但这一点微妙的神情却被崔广道给捕捉到了。
他心中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你们若是不想死,就速速放了我,若是要试试,我也立刻奉陪!”
月崂一时无法判定他是否知道咒语,出现了一秒的犹豫。按理这个咒语只有玉帝告诉了他,但是天庭大乱的时候,他并不在上面,后来回去,也并未和他人打过正面,故而详情不知道。此刻便失了权衡。
就在这个档口,皎皎突然对崔广道说:“他们想不想你死,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是很想你死的!”
崔广道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个才十二三岁的童子,居然说话如此,张嘴想笑。
却登时如见鬼魅。
灯火之下,身边的那个童子,明明就是那个叫做皎皎的兔子精。
啊呀!
崔广道万分骇然,前次明明是把他牢牢定死在墙上了啊,那一地的血和他回头时候看见月崂茫然苦痛的眼神,都做不得假,此刻的是……
鬼!
世间的凡人真是可笑,堂堂的仙家不害怕,反而害怕子虚乌有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