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洞里传来一阵惨叫,一秒后又全无声息。
“是……是是是雪……”两个小童面色青白,完全被吓呆了。
星离眉头一皱,事情怎么变得一点胜算都没有。花月宝鉴之中,雪狮子明显没有被惊动,那几人显然应该是在后洞出了事。
“星君,咱们快看看后面如何了?实在不行得进去啊!”释之急得捉住星离的手,比比划划。
“看不了。”
“什么?”花月宝鉴失灵了?
“雪狮挡住了。它此刻在沉睡,在它入睡之前应该是给自己设立了安眠结界。这结界原来是可以包寰珈蓝星的,故而壁障深厚,宝鉴无法穿透。”
“咱们刚刚还不听见它呜咽了?”
“许是在梦呓。”
“那咱们趁它入睡正好进去啊!去救明雪与雪隐啊!还有师傅和小龙王!”
“雪狮未动,刚刚你们小主的声音就不是呼救的信号,冷静!”
“冷静,如何冷静。”释之差一点说出:这里面可全部是我们张家的人啊!随之看他发急,就担心他说出不好的话来,赶忙自己发问:
“星君,您不是可以进入他人梦境的嘛?您可以去看看雪狮在想什么,或者把它唤醒吗?”
“已经试过了。上次尝试,还搭进去一人。”星离沉吟。
“搭进去一人?谁?”释之疑惑,这珈蓝星上人烟稀少,自己也看不出还有外人在啊?
“是星河仙师吗?”随之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星离认真看了这个唯唯诺诺的崂山小弟子一眼,长得白净秀气,斯文柔弱,没想到知道的这么多。
“哪个?哪个?星河仙师是谁?快说快说。”释之一叠声地问道。奇了,怎么又有我不知道的?他推搡着随之快点说,随之早就觉得星君几次回避师傅话题,本心就是不愿意谈论此人,便小声骂他:“谁让你不好好修行,从不浏览天界史志的。这个时候了,莫来问我!”
浏览史志?怎么,还记到天书上去了吗?星离好不自然地一愣。
释之见随之不说,也不恼,反正自己以后有的是跟他秋后算账的办法,要不然怎么他叫随之呢,哼!就是永远随着张释之的张随之。
“敢问星君,星河仙师是因为雪狮这灵兽而销陨的?”
“嗯。”
星离看这孩子颇为有缘,今日险峻,她虽一脸淡定,又将这些人安排得各自到位,但并不是胜券在握。但凡一有差池,她肯定第一个会祭了自己出去。
眼前这个孩子,动不动就拿纸拿笔的,星离便有意跟他说了。
“你们想知道吗?”
“嗯嗯,想知道。星君,不妨事么?”
“高天白日,谈何妨事。”星离坦然一笑。
“我与星河,带了雪隐来到珈蓝星之后,雪狮并没有立刻出现异样。它只是些许的寝食无常,不再欢脱。我们忙于建舍立户,便没有在意。”
“只是有一次,雪隐年纪尚小的时候,在外面树上攀爬,结果从树上掉落,磕在石头上,出了很多血。”
“而那时候,一直陪她玩耍的雪狮子正在树下等她,雪隐一把摔在它身边之后,那迸溅的血气便蒙了它的双眼。那时候,我们知道血腥是它的禁忌,它不喜欢罢了,赶紧将雪隐的伤口清理干净。没想到,那血腥刺激了它,趁我们不备,让它咬住雪隐狂奔了一天一夜。”
“我们在它身后,既不敢追近了,也不敢追远了,隔着分寸,落在它身后,跟了整整一天一夜。”
“但是那一日之后,它突然停了下来,将雪隐好好的交还给我们。我们发现,雪隐额头的伤疤自己好了,而且这之后,似乎更加皮实,随性欢脱,从不用我们操心了——这一点,着实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随之欢喜地说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星离与释之一同诧异了。
“我们雪儿小主,在钱塘的时候,也曾在小院子树上摔落地面,同样是磕碰到了石头,流血不止。后来,是敖萨小龙王,拔了一片自己的龙鳞,予她贴合,才万事大吉!”
“钱塘小龙王,拔了他自己的龙鳞?”
“对呀!”
“玩笑!拔龙鳞譬如剜心,小小龙王如何能够做到!”星离不信。
“真的呀!这片龙鳞现在还在小主的额上,而且是一片世间奇珍——护心龙鳞。”
“噢!噢!”星离连声发出欣慰的喟叹。如若是真,那这位小小女仙,果然命格高贵,福泽深厚,不愧是他张月崂的女儿!
“那你的意思是……雪隐姑娘伤重自愈,是因为她是明雪姑娘的影子,所以……”释之总算听懂了一些。
“对呀!要不然呢!这世界上有因必有果,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地好起来。”随之说话显得学问多,有理有据的。
“那敢问星君,当时的雪狮呢,它又如何了?”释之问星离。
“雪狮就不大好了,它独自一人,放下雪隐,便踽踽独行入了眠雪山洞,偶尔出来觅食,任是我呼唤它,也经常是十次有九次不得出来,眼中的血腥愈发的深重。雪隐渐渐地都不敢上前了。约莫它看人都有血影,所以出于戒备,一直状似疯魔!”
“中间未曾有过一丝转机吗?”
“有,我曾潜入它的梦中,对它的心思得知了一二。”
“它到底如何?”
“非常简单,就是问遥城一役,它被骗入天路,被那些血荆棘刺破狮身,那天路之上,血荆棘不可怕,可怕的还有被誉为‘鬼树’的合欢,那合欢花开之时确实好看,但是若种在阴暗之处,便有凝聚鬼魂之诡异伎俩。雪狮子应该是血气放开之时,被那些乌泱泱的合欢鬼气沾染了,故而时不时的发作。”
“星君不可以与仙君联手驱邪吗?”
“我们试了。雪狮子自己也试了。你想,雪狮子是万年瑞兽,岂有让那些邪祟得逞的道理。但是那些东西毕竟跟了它的血脉行走于它的周身,这些年,它以自己的清明心智对抗,神思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已经很是辛苦了!”
“来回锯扯,疼痛钻心啊!”随之皱起了眉头,悲天悯人的模样。
“我那次入梦,得知这些情形,便与星河商量,决意排除万难救它于水火煎熬之中。”
“那时候,您二位便知道需要用到淬了瑞兽鲜血的梨花玉步摇吗?”
“那时候,请示了紫金仙人,得以窥得天书。确实知道需要瑞兽鲜血和梨花玉步摇,毕竟天书是这样清清楚楚地记载着的。当时,以为事情容易。我回了通月小筑,折了一支同枝的梨花,还特意去了一趟人间,让它饱吸人间精气与风尘,变成了一支上好的梨花玉簪。”
“星河呢,就负责去找寻瑞兽鲜血。那虎族凤族都是极品上仙的坐骑,不可毁伤;下界龙族虽然众多,却一时及时无法求取。星河便大了胆子,直接想用狮族鲜血。”
“用它自己的鲜血?”
“是。天上记载,只说四兽皆可。我当时也只想到其他三族,没曾想星河却想到用它自身的鲜血。”
“真是剑走偏锋啊!”
“当时事发紧急,便想破釜沉舟,跃然一试。我将梨花玉簪交给了星河,自己潜入梦中安抚雪狮,留星河在外蘸血驱魔!”
“没成功?”
“功败垂成!”
“怎么讲?最后一步出的差错?”两个童子急不可耐,随之握笔的手都抖了起来。
“是不可以用雪狮自己的鲜血吗?还是梨花玉步摇不可替代?”
“都不是。”星离摇头。
“到底是什么?”急死我们了。
“星河他……”
“星河仙君?他?他失手了?”
“嗯。我那日梦中安顿雪狮,它异常配合。待到星河在它耳上,轻轻萃取鲜血,也没有出现一丁点儿异样!”
“那梨花玉簪,也顺利地蘸上了血墨……”
“问题出就出在,星河拿起玉簪,替它明目清神的时候……”
星离长叹一声,那一刻,她已经从雪狮的梦中抽身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孔星河被雪狮一掌拍在了雪地之上。
“星河仙君被它拍死?为什么?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星离真不愿意说啊。
“因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星离点头,神色黯然。
“哦哦哦!是仙君与它对视,激起了它的兽性?”
“不错。星河为人坦荡,没有顾忌到这一点,我也没有预料到。待他被拍在地上失去神智,我才猛地想起——纵是灵兽,也还是兽类,况且它还在魔道之中!”
“那仙君就这样去了?”随之不敢把这句话吐出来。
星离却凄凄地笑了:
长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