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谧声中,“啪啪”拍手声从上首传来。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是昌和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先鼓起了掌,正面含笑容看着两人,“多年没有听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定风波了,弹得好,跳得也好!来人,把前儿暹罗进贡的一对玉璧拿来赏给两人!”
皇后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片刻功夫,内侍就取来玉璧,纪烟雨和青儿忙跪接过装玉璧的锦盒,拜谢天恩。
昌和帝侧了侧头,看了下首的溧阳一眼,又看了看纪烟雨,朝着纪长卿微微笑道,“纪爱卿,你教养了个好女儿。”语气十分亲近。
昌和帝还从来没有这般亲切地对纪长卿说过话,这可从来是近臣的待遇,面对这意外之喜,纪长卿受宠若惊,慌忙站起身来,拱手恭敬回道,“陛下谬赞!”
他刚落座,沈明珍就朝着他微微欠身,遥遥举起茶杯,“纪大人,恭喜了。”
沈相是昌和帝眼前的红人,位高权重,向来走的是“孤臣”路线,与朝中众人保持距离,便是魏相、裴相党争正酣时,他也从不介入。
纪长卿印象里,每次在朝会上碰见这位大人,对方都是神色淡淡的,不成想今日竟然纡尊降贵,主动与他示好!
纪长卿哪里知道沈明珍已经开始打温郁白的主意了,忙起身致意,还没等坐下,魏延又走了过来,各部主官不是瞎子,见沈魏两人带了头,忙纷纷起身恭喜纪长卿,竟是比刚才恭喜赵瑾的场面还要热闹些。
纪长卿左右逢源,得意万分,瞟了坐在主宾位上的晋王、湘王一眼,一边默默盘算,一边坐直了身子,面带谦和笑容,骄傲地又看了眼自己的嫡女。
纪烟雨第一时间就用眼角余光扫到了男宾这边的动静,不由得眉头紧皱。
她刚才出头,是为了救青儿,绝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更不想全了纪长卿的那个不可言说的念想!
刘湛之前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这边场面越热闹,她越觉得不寒而战!
下一步怎么办呢?
一道阴寒的视线瞟了过来,她抬头过去,皇后已经收回了目光,执起紫砂壶,正若无其事地亲自为昌和帝斟茶。
不知为何,纪烟雨反倒平静了一些,看来这一世的皇后比上一世还要讨厌她,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是这种态度目前来说有利无害!
纪、青二人回到女宾席时,除了赵懿真和沈静婉,众贵女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俱都起身齐贺,纪、青二人忙还礼不迭。
赵懿真又妒又狠,手里掐着那根玉笛,扭过头嘟着嘴,一是气自己技不如人,更生气的是,方才她清清楚楚看到刘湛竟然全程都在盯着纪烟雨看,目光灼灼,根本就毫不掩饰!
更不要说男宾席上的其他人,新科三甲就坐在她的对面,那个小一点的探花似乎还知道掩饰,时不时偷偷瞟一眼纪烟雨,长得特别丑的榜眼就大剌剌地盯着纪烟雨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兴趣。
最可恨的是那位状元公,竟然直接将椅子挪近了一下,全程歪头看着纪烟雨,眼神几乎可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了!
凭什么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的目光!
凭什么?
赵懿真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沈静婉还是淡淡的,对纪、青二人没什么表示,一副出尘之态,仿佛这些俗事她本不放在心上。
溧阳的脸色十分不好,板着俏脸,一言不发。她坐在赵懿真前面,看裴元启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刚开始见裴状元对青儿的表演没什么反应,她还暗暗高兴!
就算是太后出面说亲又怎样,明显人家对许青儿这个丫环出身的丫头没兴趣嘛!
哪知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了门道!
裴元启的视线片刻不离纪烟雨,几乎就粘在纪烟雨脸上!
好看的凤眼柔情似水,甚至寒玉般的脸上都升起了一丝红晕!
溧阳并不知道纪、裴二人的渊源,只道纪烟雨是个狐狸精,是个男人就要勾引!她一双玉手紧紧绞着秀帕,恨得半死。
纪、青二人的定风波已成绝唱,在座的几个原本想表演乐器或舞蹈的贵女顿时都没了献艺的欲望,谁愿意上赶着被对比啊!只有两个贵女出席写了两幅字,歌功颂德地应应景。
沈明珍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提醒了下昌和帝,得到昌和帝首肯后,忙吩咐宫中众人去准备雅乐,温郁白也随着刘演去打点装扮。
过了片刻,钟磬齐鸣,沈明珍先是赞了一大篇颂词,紧接着雅乐声起,两个少年便随着乐声走到殿中央。
两人乌发束着同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俱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
左手边的刘演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手持一枝青翠欲滴的柳条,清贵雅正。
右手边的温郁白素颜清雅、面庞淡然,手持一支君子兰,更显得瘦雪霜姿、傲骨铮铮。
编钟声起,两人同时甩开广袖,花枝柳枝相对,衣衫舞动间如有清风拂过,说不尽的风流态度。
正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两人搭配成一副绝美的画卷,殿中众人从未想过两人舞动在一起竟能如此的完美,赞叹不已,就连昌和帝都看得频频点头,捋须含笑。
纪烟雨看着温郁白精致的侧脸不禁也在心中感叹,前世也见证过几场簪花宴,倒是没有一个探花领舞领得这般风姿飘逸、潇洒灵动的!
刘湛看着殿中两人阴沉着脸不说话,昌和帝看着他的表情,不觉好笑,“你弟弟舞得多精彩,汝能乎?”
刘湛懒洋洋应道,“演弟舞得确实不错,儿臣父皇是知道的,舞枪弄棒还行,这方面……自然比不得演弟。”
紧接提高一点声音,“不过照我看来,似乎还是探花略胜一筹啊!”
此时一曲《尧乐》已经接近尾声,乐声渐低,场上两人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温郁白左脚一顿,花枝凌空抖了几抖,眼看跳错一拍,对面的刘演察觉到了,柳枝探出压住花枝,一挑一转之间,已经将温郁白带了回来,两人紧接着进入收式。
乐曲声恰好在这时停止,温郁白忙躬身对刘演施礼,“殿下,臣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