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卿看看泪涟涟的胡氏母女,又看了看一脸颓丧之气的杨经纬,一阵头大,只得与魏延商量道:
“文长,今天多亏你在,才查了个水落石出!我看天色不早,不如你派人将这两人先带走……”
魏延抬头望天,只见太阳早已偏西,方惊觉今天竟然在侯府耗了大半天,忙对一旁的两个侍卫一使眼色。
其中那个木讷的侍卫压根儿没接收到魏延的眼神,只有楚寻乖觉,踹了同伴一脚,忙躬身上前,“这差事大人交给卑职便是!卑职这就将人送去该去的地方。”
魏延转头,见长生不知何时,已倒在纪烟雨怀里睡着了,睡颜带笑,紧紧抱着纪烟雨的胳膊。
纪烟雨则脸色惨白,娇喘吁吁,头上点点冷汗渗了出来。
魏延望了望天色,“林大人还没到吗?”
楚寻见他眉心微皱,心情有些不好的样子,忙上前小心翼翼道,“方才听兄弟们传信,小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太医院,这会子应该就到了。”
魏延点了点头,温声对纪烟雨道,“表妹身体不适,还是别在这里耗着了,先回房休息,待林大人来了,再让他仔细看看伤处。”
“对啊,文长不是外人,并不用陪着。”纪长卿道,忽一拍脑门,“刚才一脑门子的官司,为父也疏忽了,雨姐儿你赶紧回去休息,今天辛苦我儿了!”
纪烟雨本来右脚就疼,因只怕说出来,让父亲担心,才故作掩饰。
受伤后在这石凳上坐了半日,又抱着长生好一会儿,现在右脚基本都没知觉了。
她看了一眼青儿,青儿会意,伸手要接过长生,哪知长生虽在熟睡之中,却仍紧紧搂着纪烟雨。
好一会,青儿才扒拉下他的手,将他抱了过来,还没抱稳当,就见魏延走了过来,青儿一愣,眼前一花,长生已在魏延怀里。
青儿根本没看清魏延如何动作,还保持着双臂伸开的状态,登时脸上一红,讪讪地看了一眼纪烟雨。
纪烟雨微微摇头,以目示意,青儿只得退下。
话说纪烟雨刚要起身,却觉得半身酸痛,似乎站都站不起来,只得一抬手,旁边儿的羽儿忙将她扶起来。
“小姐,您能走两步吗?软轿就在旁边。”
纪烟雨点了点头,对纪长卿和魏延勉强扯出个笑,“如此,烟雨就先回房了。”
她看向在魏延怀中呼呼大睡的长生,实在是舍不下,只想着能聚一刻便是一刻,便用商量的口气道,“表哥,不如,先让长生随我回去,也换身衣裳?”
魏延俯视着长生,眼露柔和之色,“自打跟长生重逢,我真是一刻都不愿跟他分开。”
纪烟雨紧咬玫瑰色的唇瓣,难掩失望,“如此……那烟雨先退下了。”
哪晓得下一刻,魏延抬头一笑,眉眼温润,“还是我抱着他随表妹过去吧。”
“啊?”纪烟雨杏眼圆睁。
魏延仍维持着温和的微笑,伸出一指,揩了揩长生挂在嘴角的口水,似乎并未察觉纪烟雨的失态。
一旁的纪长卿忽然就觉得心里毛毛的,方才魏延将纪烟雨抱出玫瑰花丛时,他就是这种感觉。
虽说纪烟雨当时抱着长生,魏延所为也是为了抱自己儿子,怎么说呢,算是人之常情。
魏延抱着长生跟纪烟雨回紫竹院,嗯………想想那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此,纪长卿干笑一声,“文长也是爱子心切,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明白,我都明白,不如这样……”他捋捋胡须,“我也跟着一起过去。”
纪烟雨差点儿就无法维持自己的端庄形象,这一个两个的都要来紫竹院?
干嘛啊?组团喝茶打牌吗?
只听纪长卿吩咐赖大,“愣什么?还不派人去紫竹院传话?另外,在澄心亭备下席面,待会我陪客用晚膳。”
吩咐完毕,纪长卿回头,笑眯眯地看着魏延,“如何?我这边都准备好了,文长留下用饭吧。”
纪烟雨紧盯着魏延,本以为他会拒绝,哪知魏延犹豫一下,一脸认真道,“如此就叨扰姑父了。”
纪烟雨:…………
…………………………
半柱香后,一支奇怪的队伍穿花拂柳,向紫竹院缓缓行去。
当先的是一抬软轿,一脸怅然的纪烟雨端做在上面,众丫头婆子追围在两旁。
魏延怀里抱着熟睡的长生,稳稳当当跟在轿子后面,他旁边的纪长卿亲自为魏延拂去挡路的树枝,一边絮絮道:
“文长,小心,前方有一处碎石,阿哟,那边有一处石阶,看好脚下。”
赖大率众仆役紧跟在后面。
纪烟雨扶额狂汗,这场面………怎么说呢,颇像出嫁的女儿带孩子女婿回门………
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纪烟雨又听着父亲跟魏延尬聊了许久,软轿才到紫竹院门口。
邓嬷嬷、柳儿、莺儿率领紫竹院一众人等早迎了上来,邓嬷嬷看纪烟雨的满身尘灰的可怜模样,眼泪都要下来了,说什么都要亲背纪烟雨回房。
柳儿阻了半天,末了还是隐藏在民间的大力高手羽儿发挥了下特长,将纪烟雨一路稳稳背回卧房。
那厢纪长卿一抬手,将魏延引入正门。
魏延抬眼望去,只见院中林木花草,清秀葱郁,大片紫竹摇曳庭中,整个院子显得幽静而别致。
魏延沿着石子路迈进院子的正堂,这正堂并无匾识,门边只有一副小对。
“紫竹几竿鹦鹉歇、红梅一枝鹧鸪喧。”
待进入正堂,花梨木书案上是各色宝砚,笔筒里狼毫密密麻麻,书架上磊的满满的书,其余陈设也很朴素,西窗下设着一把古琴,窗台上一排白玉兰,暗香袭人。
魏延在屋中信步走了一圈,“表妹到底与众不同。”
时下女子皆不怎么读书,见魏延眼有讶色,纪长卿忙解释道,“这个孩子,从小就爱看个书,我劝过多次,她只不听我的。”
接着眼珠一转,“其实她的琴技是十分不错的,我专门请宫中琴师教过的,绣工也很出色,她颇下过功夫,双面绣也绣的出呢。”
纪长卿想的是,再怎么说,自己长女也是个出类拔萃的,虽然有些小名,毕竟家中不是一流勋贵,知名度有限,有了魏家的提携,今后在京城贵女圈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故他卖力解说一番,哪知魏延听罢,只淡淡道,“不错。”
纪长卿也不知道他这“不错”指的是什么,书房?琴技?绣工?还是别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外面响起赖大的声音,“侯爷,林大人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