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绽只是跟着吴夔在魏县走了一圈,便收服了一大片人心。
等到锤子气喘吁吁地找到她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众人都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看向吴县令。
吴夔则有些尴尬地看着余绽,勉强笑道:“四小娘子,县里的粮食被大水冲走了大半,如今想要吃干净的粮食,可就只有些粗粮了。”
人家忙活了大半天,连口舒心的吃的都没有,全魏县的衙役们都有些过意不去。
捕头祖希第一个提出来:“我婆娘还悄悄藏了一钵子细粮,小娘子今天晚上去我家用晚饭吧?”
“你那钵子细粮是你娘子给你刚满月的小丫头藏的。满县里吃谁家的,也不能动你那个。”吴夔立即驳回。
余绽呵呵地笑:“我虽然是余家的小娘子,却跟着我那神医师父流浪江湖七年。各种各样的苦,我都还算是吃过一些。
“不过就是半个月,朝廷的赈济肯定就下来了。这有什么的?我去跟着吴县令家吃饭,他家女眷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小娘子你可就受大罪了!吴县令家是咱全县吃的最差的人家。您别去他家,去我家吧!我们亲家是屠户,我家里还算是有些荤腥呢!”
跟着硬记了一脑子防疫办法的穆瑞忙阻拦。
余绽这可真生了兴趣:“若照你这么说,那吴县令家我还真就去定了。”
“呵呵……其实,这位小娘子若是肯将包袱里、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拿些个出来,跟邻县并未遭灾的富户们买些粮食来,咱们一个县可就能都跟着沾光吃细粮饱饭了!”
人群之外,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有个声音阴阳怪气。
众人都回头去看,却一个人都没瞧见。
唯有余绽,眼尖地看着一个影子晃到了一个窝棚后头。
哦?
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有轻功高手?!
这可真让人讶异。
“我是大夫,不是赈济官员。我的就是我的,我不乐意往外拿,谁抢都是犯法。”
余绽的眉梢微动,忽然开口,冷哼了一声。
“哼!”那个人果然没忍住,重重地回哼了一声。
余绽抿嘴微笑。
吴夔皱了皱眉,回头找了一会儿,方转向祖希:“希头儿,找找刚才那话是谁说的?
“人家小娘子不过是过路的官眷,不怕疫情,自愿留下来帮忙的。咱们全县上下该感激才是,怎么还有这么不懂事的?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找到了,打他一顿。
“若是因这个混账说辞,逼得小娘子不得不离开魏县,咱少了最得力的大夫;我就直接以妖言惑众论罪,乱棍打死这个家伙!”
众人会意过来,连忙七嘴八舌都来安抚余绽:
“四小娘子别听那蠢话!”
“就是!四小娘子咱们去我家吃饭去!”
“四小娘子今日可累坏了,早些回去歇着!”
“明儿早起我让婆娘熬了热粥给小娘子端过去!”
余绽也不解释,含笑一一点头谢过,招呼吴夔,最后还是去了衙门,去吴家吃饭。
吴夔涨红着脸,只得同意。
果然,吴夔的妻子曹氏和儿子女儿桌子上唯有几个野菜团子而已。
余绽看着都叹气,摇摇头,令阿镝和锤子过来一起吃团子。却把自己的干粮,用沸水泡软,喂给了两个孩子。
曹氏红着眼眶道谢。
“苦谁都不能苦孩子。
“吴县令一天在外奔走,回来时未必不带着外头的脏东西。孩子们再没的吃,很容易就会被他们父亲惹病了。
“现在吃食不是还不算紧张?可药草只怕是极缺的。到时候孩子们真病了,不是更麻烦?”
余绽嘱咐完,吩咐阿镝想办法烧水。
她必须要把自己洗干净。
大夫若是脏着,那没一个人病人能好的了。
吴夔连忙就要让曹氏把自己家里的干柴拿出来给余绽。
锤子和阿镝连忙摆手,呵呵地笑:“若是连这个都办不到,小娘子哪里还会留着咱们服侍?”
说着话,锤子就跟变戏法一样,不仅弄了一捆干柴来给余绽烧洗澡水,顺便还给吴夔家里也烧了一大锅开水:“小娘子说了,让令郎令爱一定要喝煮开过的水。”
曹氏连连道谢。
转过身,拉了讷讷无言的吴夔落泪不已:“上天垂怜!这是哪里掉下来这样一尊活菩萨?”
吴夔将余绽的来历讲了,瘫倒在床上,仰天长叹,哈哈大笑:“天不绝我,天不绝魏县!这一县的百姓,终于能逃得性命了!”
第二天一早,还真有人送了一大罐子菜糊糊过来给余绽当早餐。
余绽连半个推辞的字都没有。接下来,自己喝了半碗,让阿镝和锤子各分了半碗,剩下的,都给曹氏送了过去:“给孩子们吃。”
曹氏低着头擦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边余绽才刚出了门,就有穆瑞上前送了一个册子给她。
余绽挑挑眉,边走边打开看时,竟是自己昨日所说的一系列防疫举措。
“这个好。早就该这样。这个你先拿去用,晚上再给我,我补充些东西。”余绽十分高兴,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这个三十多的汉子的肩膀。
吴夔在旁边看着穆瑞瞬间变得僵硬的脸,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魏县的防疫治病轰轰烈烈开始了。
所有病患,先全部集合到了一处,由余绽一个一个仔细看诊,然后分到不同的区域,分别医治。
剩下的百姓,有力气的壮年人,不分男女,都被组织起来将现在住的地方搭建到更干燥、更洁净的位置。
其余老弱妇孺们,则分开来两拨,一拨去捡柴,一拨则负责烧水,清洁所有人的衣服。
县里先前自然也是有医馆的,还有几个留下来的大夫、学徒之类。此刻都被余绽拢到一处,帮着做寻药、煎药之类的事情。
当天,到了下午,累得头晕眼花的余绽找了吴夔来说:“这样不行。还是得赶紧弄多些大夫来。”
吴夔苦笑不已:“我何尝不知道?这边大水才过,我就知道必有疫情,立即便命人去请隔壁并未受灾的县里的大夫。可是没请到人。”
不仅没请了人来,去请大夫的主簿还借机脚底抹油,跑了。
这下子,更没人敢来了。
两个人对坐愁眉。
正在这时,阿镝满脸气愤地飞跑了过来:“小娘子!果然不出你所料!有人要来偷咱们的箱子包袱!”
余绽眼睛一亮:“是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