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楼上,看书看入了迷的于玉璋饿得一声腹鸣,立即便有肉菜饭端了上来。大喜过望的于玉璋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一抹嘴,又有一杯清茶放在了手边。于玉璋怡然自得地倚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啜口茶,眯着眼打了个小盹儿。
一觉醒来,于玉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了。谁知,千针在外头板着脸拦住:“此楼许进不许出。若要出楼,须有我们小郎的手书。”
于玉璋瞪圆了眼睛:“我进来时,却没有这规矩!”
“便是此刻才有的规矩,难道还关不住你不成?”说着,千针劈面一个包袱扔了进去,正砸在于玉璋怀里:“晁夫人说了,正值秋日,楼内清净好读书。既来之,则安之。这是秋日的换洗衣裳。到了冬天,再给你送厚的来。”
于玉璋傻了眼。
到了晚间,玩得高高兴兴的萧韵回来,一进楼就看见一灯如豆,于玉璋独自坐在案前发呆。不由得扶门狂笑:“严老头儿高兴起了一卦,说怕是我要多个伴读,果然没错!你是被我们钟先生骗来的,还是被你爹娘押来的?”
于玉璋有气无力地回头看他:“我是自投罗网,自己走进来的。”
“来吧来吧。咱们俩一起读书!我七天去一趟严府,你若高兴也可以跟我去……钱家这院子着实不错,你登高看看,能开怀不少……还有,不然我教你打拳吧?我刚刚开始练习……”
萧韵就像是多了个大玩具,格外兴奋。
于玉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一根手指直直地戳到他脸上:“你若再不闭嘴,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董一功夫好,管保摔不死你!”
萧韵兴致勃勃。
于玉璋痛不欲生。
好在外头传来千针发脾气的声音:“读书就读书,睡觉就睡觉。一共不到半年了,还有工夫闲磕牙呢!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了?到时候考不中一甲,姑奶奶牵着你们去朱雀大街上学乌龟爬!”
于玉璋大惊失色:“我可没说要考中一甲!”
“考不中就学乌龟爬!”在千针这里,丝毫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萧韵嘻嘻地看着他笑,耸耸肩摊开手,吐吐舌头挤挤眼,做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第三天,大嘴巴佟守端便把这个消息传遍了京城:萧家小公子和于家大郎,被关在钱家西南楼上读书,明春不中,会被牵去朱雀大街学乌龟爬。
于尚书在朝上被人当面调侃,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之余,急忙赶回家,才想跟晁夫人怒吼,便被自家妻子一眼瞪了回去:
“你自己说的,下半年必是多事之秋!儿子跟莲王、佟哥儿混了这五六年了,撇清必定迟了。闭门读书,有什么不好?我还真就不信了,你我的儿子,连个进士都中不了!?”
若是能以此借口,读书避祸,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于尚书琢磨了一会儿,到底点了头:“那萧韵是老祭酒的心肝宝贝,必定有不少指点。我那里存着的好文章,也给璋儿送了去。他们两个一个天资聪颖,一个基础扎实。若能互相切磋着,说不准倒是好事。”
“还用你说?昨儿个璋儿便命人来把那些文章都搬了走了。”晁夫人懒得跟后知后觉的老头子计较,唠叨起了旁的家务:
“大姐儿又有了,也不知道她婆家能不能给她吃顺口了。上一胎她就被馋得半夜躲起来哭……”
说到这儿,忽然精神一振,神神秘秘地拉着于尚书,低声笑问:“你听说了没有?罗相家的那个四媳妇?就韩家那个?有了……”
于尚书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里却是吃了一惊:“不是说,罗相家那个是天阉……”
“那个是天阉不假,可是,她五个伯叔呢!”晁氏兴奋得满面红光,却又要矜持地表达自己的不屑,“罗相夫人可是半点儿不悦都没有,还说她家可怜的四儿子那一支,终于不至于断香火了。”
于尚书险些被这话也噎着,瞪了半天眼睛,才憋出来一句话:“成何体统!?”
“这事儿还是曹相家的长媳告诉我们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当不知道,还绝对不许告诉家里男人。你出去可别说漏了啊!”晁夫人最后才想起来,连忙补救,又有些个后悔,嘀咕了一句:“不该告诉你的。”
这都是因为儿子不在家,这种事儿又不好跟未出嫁的小女儿说,所以自己憋得难受,才告诉了一向刻板的丈夫……
“你们?还有谁?佟家那个?还是凤王妃?!”于尚书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眉心皱起。
“不不不!不是我们几个。是听说曹相又添了个外孙女,他家姑太太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兵部家的约了工部,来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就索性拉了刑部,我们四个去喝了杯茶。”
余者户部和吏部,分别由曹相和罗相兼着,大家心照不宣地也就没去聒噪了。
于尚书紧紧地皱起了眉。
这不就等于,六部的堂官的家眷,凑在一起谈论这等不知廉耻、目无礼法的花边新闻……
真是成何体统!?
于尚书越发不悦,摔了袖子,哼了一声,自己去了书房生闷气。
晁氏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也哼了一声,想一想,拍手轻声叫道:“说得可是呢!我怎么能忘了她们俩?”
转身命人去问项氏:“就说我想会了她去看看凤王妃。我明后天都行,看她是哪天的空儿,直接去请了王妃的意思,来告诉我一声儿就得。”
然后便约了第二天下午,晁氏又把这件大事悄悄告诉了项氏和凤王妃,听得两个人瞪圆了眼睛掩口轻呼:“我的天哪!罗家这是要跟韩家反目了不成?”
晁氏看看窗外,面露不屑:“便不是如此,那小夫妻两个天天动手。罗四郎脸上动不动便青一块三道血槽的,谁还不知道这两家子根本不是结亲,分明就是结仇呢?不过是碍着太后赐婚,才没法子和离罢了。”
凤王妃轻轻摇头,糯糯叹气:“要不怎么说胡闹呢?我们家那位长嫂怕又要跟着头疼了。”
晁、项二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