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辰的骨灰在五天后运回国内,随着骨灰一起抵达的,还有他的遗嘱,以及被他再三嘱咐的、要交给自己朋友的信件。
他的每一位朋友都收到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写下的书信,内容不长,但也不仅是寥寥几句套话。他写得很认真,感情充沛,读信的时候就像是他这个人出现在眼前,脸上仍旧是温柔的笑,不急不缓地和人谈话。
黎洛收到的信里他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感谢,他说他仍旧怀念着初中,那时大家都在江州四中,坐在教室里嬉戏打闹。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遗嘱里简单地写了一下他的财产安排,其中有一项是他的六本日记转赠给李冰清。
这六个日记本,最终到了李冰清的手上。
沉甸甸的日记本拿在手里很有分量,没有人知道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哪怕是现在的日记本拥有者李冰清也不知道。
她没有勇气翻开,不是不愿意,是不敢。
她能猜到里面写的内容,正因如此,她才不敢。
和别人收到的有具体内容的信件不一样,她收到的信里只有七个字,写的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故事最开始的地方,那就只会有美好,不会失望悲伤不会互相伤害。
这封短短的信被她放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李冰清至今也不清楚自己对傅星辰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在葬礼上,她忽然就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不在了,是她没有抓住他的手,她转过身再回头的时候就已经物是人非。
于是她在葬礼上毫无形象地又哭又喊,对着墓碑质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地离开我?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怎么可以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原谅你……”
最后是傅星辰的父母强行把她按住带走,葬礼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这之后,李冰清就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黎洛同样沉默了许多,她反反复复阅读傅星辰给她的信,试图回忆信里提到的初中的事。但每次尝试结果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她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让她感到很挫败。
如果她能回忆起来,或许在别人提到“初中”这个词语时,她不会觉得这是干巴巴的字眼。
她越发想知道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路泽知道她的想法之后,反而笑着说道:“我反倒是希望你想不起来。”
黎洛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又但笑不语,笑容之下却十分勉强。
因为所有人都同时向她隐瞒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她有个前男友,还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前男友。
同时,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不希望她和这位前男友破镜重圆。
好在最近时年没有出现,自从上次黎洛说他有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强取豪夺,那就只能做出另外的选择,选择默默祝福她,站在暗处守护她的一生。
他很讨厌路泽这个人,但是路泽对黎洛即使是他也无话可说。
路尚集团他也了解过,路泽家庭关系简单,没有内斗,他的父母很开明,想必肯定能接受黎洛。
对黎洛来说,或许这样也很好。
时间如流水,两个月一晃而过。
傅星辰离世后的悲伤变淡了一些,李冰清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照顾她的人是两方父母,她的身体上没什么问题,只是情绪一直非常低落。
父母经常陪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李冰清觉得他们纯粹是多此一举。她就算再怎么心情不好,也不可能做出傻事来。
她要好好活着,把孩子生下来,陪着孩子长大。
朋友们也经常去看她,陪她聊天散心。
在傅星辰离开这么久之后,她终于有勇气翻开他留下来的日记本。
日记本从初中记录到大学,写的全是有关她的事。从最初青春时代的懵懂,到后来明知无望的悲伤,中间又断了好几年,直到她回国又继续开始写。
李冰清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半晌之后,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收起日记本,躺到床上去。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是女孩其实都不重要,她只希望能像傅星辰多一点,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像他一样温柔而腼腆,总是坚持,从不放弃。
黎洛最近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她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起初她觉得又是时年,可是给她的感觉和时年截然不同。她疑心是不是自己招惹到了谁,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能招惹到谁?
比如现在,黎洛下楼想去买点宵夜时,走在略显僻静的街道上,她始终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她多次转头去看,什么都没看见。
黎洛心里害怕,打算给路泽打个电话时,忽然有人从后面钳制住她,用一块布捂住她的口鼻。
她拼命挣扎,却嗅到一股强烈刺激的气味,很快便晕厥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麻绳绑在一个椅子上,嘴被贴了胶布。
在她的头顶上,悬挂着一个昏暗的白炽灯,黎洛凭借着这仅有的灯光分辨出自己正处在一个昏暗的厂房里。
黎洛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她被绑在这里,绑她的人应该不是人贩子,也不像是要取器官的,更像是绑她来寻仇。
可她怎么会有仇家?
她的爸妈都是普通人,就算可能有有过节的人,也不至于上升到绑架这个地步。
会不会是路泽有什么仇人?
这个猜测还合理几分。虽然她没有刻意调查过,但隐约察觉到路泽应该有不同寻常的背景,所以会与人结仇也很正常。
现在她只希望父母能察觉到她的失踪,赶紧报警。
晚上九点,时年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彩信里只有一张图片,图里是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她的头偏着,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整个人像是处在昏迷状态。
时年却一眼认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此时,这个陌生号码打了电话过来。
时年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接通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时年,不用着急,这只是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