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思之一也（10）
“我明白，但是......”但是方可真的需要朋友吗？
犹豫了一番，宁清问道：“你是不是跟其他人也提过这个话题啊？”
“嗯…我不在的时候，可可总是孤孤单单的，我跟我们的共同朋友提过这事……”丁以彤有些落寞地说道，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宁清隐隐猜出问题出在哪里了。
朋友是绝对平等的关系，丁以彤这么说，一开始就把方可和其他人的关系调到了不对等的状态。“让着方可”“她很可怜”“不要跟她计较”时间长了，一直迁就的人会累，而这种不平等的对待只会让方可更加疏远对方，永远不能交心，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但宁清作为一个同方可、丁以彤初识的学妹，根本没有立场取说些什么，再加上她也不了解这两位，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想法吞进肚子。
夜风拂面，两人似乎都觉得有些冷，便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宿舍。
午夜。
宁清从床铺上翻下来，见宿舍内的两人睡得香甜，蹑手蹑脚地推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她还是觉得学生失踪这事跟“午夜”这个时间段脱不了关系。
宁清做魂儿的时候胆大包天，可做了人，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仪仗，胆子反而小了。不过好在嘉州大学的设施十分规范，学生宿舍走廊即使夜里也会留几个灯用以照明，长长的走廊倒也不是特别吓人。
不管是人是鬼，大家对于未知神秘的东西总是天然的害怕。宁清这只有一年资历的小鬼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这位脸皮也是不薄，觉得自己鬼龄尚小，怕也没什么。
本想看看能不能溜到失踪学生的宿舍楼看看，但看见被锁着的宿舍大门，宁清很淡定地转头回来，默默松了口气，其实说到底，宁清还是蛮害怕的，虽然自己就是个鬼魂来的。
返回宿舍的时候路过厕所，不知怎么回事，想到下午方可说的话，“......就算去上厕所，也不要去看镜子......”
联想到学生会开会时讨论的流言，宁清的小心脏一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推开厕所门走了进去。
沿着门框摸着墙，宁清好一顿摩挲才将厕所灯给打开，眼前瞬间褪去的黑暗，让宁清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胸腔处始终安静不下来。
磨磨唧唧地挪到厕所洗漱池前的镜子前，宁清紧紧地闭着眼，嘀嘀咕咕地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慢悠悠地睁开另一只眼。
镜面上映照的正是看上去贼眉鼠眼的自己和身后关着门的厕所隔间，一点异样也无，宁清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余光处便飞快的掠过一抹黑影。
“谁？”宁清从楚云修在储物袋中取出不知道被什么时候塞进去空白符箓，宁清的记忆里是不会使用符箓的，但看到这东西，她又有种莫名地亲切感，很奇怪，只是眼下的情境也容不得她多想。
捏紧符箓一脸警觉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宁清很确定那抹黑影绝不是错觉，迟疑了一瞬，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厕所隔间前，小心翼翼地将隔间一个个踹开。
空无一物。
连一丝流水声也没有。
难道真的看错了？正在宁清苦思之时，宁清蓦然瞪大了双眼，紧紧捏着手中的符箓。
不是错觉，只是异物不是出现在厕所，而是厕所内的镜子。
身后陡然升起的寒气，让她在转身时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符箓向身后的那道寒气拍去，耳畔便传来闷哼。
只是转过身的同时，眼前一黑，再次有光源出现的时候，宁清才看清处眼前的一切。
一个巨大房间，其实也不算房间，这里一眼望不到头，四周似乎散发着若有如无的幽光，眼前是一片无线延展的黑暗，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潜伏者什么东西。
镜中世界？宁清看着全然陌生的地方心中疑惑，此时的她所在的地方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眼前尚有光亮能看到东西。
“谁？出来！”宁清警觉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察觉任何气息，那一声闷哼和手中消失的符箓无一不在说明这里不止她一人，只是话一说出口，传回来的只有淡淡的回音。
“午夜镜子吗？”宁清微微一笑，昏暗的光线里，宁清的眼睛熠熠闪光，心跳也快了几拍，她承认，此时的她…很兴奋。
知晓暗中做怪的是个真实存在的物种时，宁清心底的恐惧早就烟消云散了。
就像是被盖在黑布之后的物品，没有揭开之前，心中的好奇兴奋是无法言表的，而此时宁清正抓着这块黑布的边缘，能不兴奋吗？
学生莫名其妙地失踪只怕真的同这里脱不开关系，危险有无尚不可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的宁清紧了紧放在口袋里储物袋，向那处无限延伸地黑暗走去。
在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宁清嗅到一股淡淡的潮气，去往里走这股潮气便越是浓重，且往里也没有宁清以为的那种漆黑，只是相对灯火之下的校园，这里的环境更偏向昏暗，昏昏沉沉，一路上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漂浮着，什么酒壶啊，画卷啊，石头啊......等等诸如此类。
宁清看着这些漂浮的东西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吐槽，便被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待到看清之后宁清的瞳孔瞬间放大。
那是......失踪的几个学生！！！
这里明明是如同虚空一般的空间，而那几个失踪的学生却如同被镶在昏暗的地道一般，浮在半空，只有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而露在外面的半边身子也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他们的脸或惊恐，或平静神情各异，相同的便只有栩栩如生的面容。
远远看上去竟像是雕刻在墙上的雕塑一般，十分诡异，奈何那几个学生是被悬在高空中的，宁清现在半点术法都动用不得，想要凑近看看就已经很难了，更别提飞上去了。
近在迟尺，却无法探知，宁清只觉得似是猫爪挠心，特别难受，只是郁闷片刻，宁清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人不能飞起来，魂儿可以啊，而她就是是只鬼嘛，鬼的特性是什么？轻啊，压根用不着术法的。
主意一定，宁清便收敛神识，放空意识，将隐在魂魄深处的小玉扣调了出来，随着翠色光芒的出现，宁清的身体缓缓飘了起来，得意地点点头，将落在地上的衣物和储物袋捞起来收好，笑呵呵地向着那几个被镶在“墙”中的学生飞去。
宁清化人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是真实存在的，化魂之后，衣物自然脱落，此时宁清身上的是，化魂之后自行凝出的衣物。
轻飘飘的浮空到学生身旁，凑近之后，就立刻察觉到不对了，之前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看的不甚明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晓学生露在外面的身体下方竟是一个个纹着奇异花纹的画框，而学生身上竟然有藤蔓缠身，似乎是为了把他们拖进“另一个世界”，藤蔓从“画框”表面延展而出，缠着学生的身体，自下而上越来越稀少，枝蔓也越来越细小，到脖颈处便以没了藤蔓的痕迹。
这幅画面让只有一年记忆见识浅薄的宁清，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差点没吐出来，恶寒一下，回过神，宁清嗅到了一股微弱的魂魄之力，从学生身上悄然散出。
“这就是地宫找不到这些魂灵的原因吗？”忍住恶心，宁清凑近学生，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又如何？”低沉的声音从宁清身后传来，从熟悉的声音中，宁清敏锐地听出了一丝隐忍的怒意。
宁清身子一僵，挠着脑袋，干笑着转过身去看着抱胸浮在不远处的楚云修讪讪地笑着，“那啥...老大，你怎么来了？”
这一刻，宁清为自己的有这良好的记忆力感到无比庆幸，如果不是记得楚云修的声音，此时的她早就一张符箓拍上去了，要真是这样，那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怕是更加麻烦。
“啧，还知道我是老大？不让你妄自行动的命令被你当猪食吃了？”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楚云修像是在淤泥中盛放的莲，优雅异常，只是这份优雅也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弃了。
“哎呀，你干嘛？”随着宁清的一声痛呼，楚云修气定神闲地收回自己敲上某人脑门的手，对着敲宁清额头的指关节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干嘛？你这死丫头就是找死，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听着宁清的问话，楚云修眼底散去的那一点怒意，又一次被燃了起来，伸出手指毫不留情地往宁清脸上戳，“想找死的话来跟我说，我送你一程，何必麻烦别人你说是吧？”
“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死。”宁清连连摇头，本来楚云修说这话时她是想反驳来着，只是突然想起来闻一舟跟她说过楚云修生气的时候，一定不要跟他对着干，软着些会有很好的效果，所以才……
本以为楚云修又会是一句冷言刺过来，可眼下来看，楚云修这货似乎很吃这一套啊。
“啧，没骨气。”楚云修蹙眉瞥了宁清一眼，似乎十分嫌弃的样子，却还是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嗯嗯。”没想到楚云修是这样的人。宁清笑嘻嘻地应了，看着楚云修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看什么？不要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擅自违背命令，这账出去再跟你算。”宁清那副模样，让楚云修想起了那段被他尘封许久的记忆，看着宁清，他只觉得手心痒痒。
出去再说呗。宁清耸耸肩，在楚云修看过来的时候，乖巧地低下了头。
“哎~”宁清回头指了指五个学生，“他们怎么办？”
“暂时无法带他们出去，现在能带走的只不过是躯壳而已，如果强行将他们从那个地方拖出来，只怕他们的魂儿要永远迷失在这种地方了。”
“这样啊......”宁清回头看了眼，被镶在空中的身体，猫眼中带着困惑，这个时机太奇怪了，她第一天出现在嘉州大学就遇到这种事，难道这些学生是被随机带进来的？
“...能接受吗？”楚云修率先打破沉默。
“什么？”宁清完全一头雾水，
“我说，在人类世界能接受吗？”楚云修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啊...还好，化作人形之后，他们的思绪我感应不到，也听不到，所以，没什么影响。”宁清说的是实话，学着去接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记忆确实给她留下了阴影，导致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
楚云修：“嗯。”
宁清：“老大，就这样啊？”
楚云修：“不然呢？”
宁清：“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呢～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楚云修抬手指了指宁清腰间挂的储物袋，“妖殿，而且你用了符箓。”
“哦，这样啊。”宁清点点头，继续问道：“这个是空白符箓，为什么可以直接用啊？”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楚云修停下，压根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似乎不耐烦地看向宁清。
“哦哦，开心嘛。”宁清倒不是在纠结符箓的问题，只是她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也许是因为案子有了进展，也许是因为面对未知情况的时候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猫眼笑出一条缝，心底却涌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是......圆满？宁清愣住了，最近这种貌似不属于她，却让她很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多，为什么？是记忆吗？
楚云修瞥了眼笑眯眯的宁清，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某人已经换上了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不由皱起了眉。
沉默在两人中间缠绕了一会儿，楚云修才出声说道：“...宁清，你，想记起你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