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鬼气侵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一寸一寸再生,而后恢复得完好如初,甚至都看不到一丝伤疤。
灵光完全融进玉晚舟体内之后,神农鼎便化作一团青烟,融进了龙不离的灵魂之中。
“咳咳——”玉晚舟咳出一口黑血,悠悠转转睁开了眼睛。
忽而想到什么,玉晚舟猛然坐起身子:“神上,神上她——”
“她已被云寂神上带回来了,两者平安。”龙不离冷冷看了前者一眼。
玉晚舟颔首,适才将眼底的担忧收敛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心头又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神上,到底只是神上。
心悦他的,自始至终只有嬴姒一者。
“你已身为神族,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若你有了劳什子邪念,不必劳烦云寂帝神,我亲手废除你的神族灵根,而后叫你滚回仙族。”龙不离眯了眯眼,声音冰寒更甚。
第一世身为神族帝君,龙不离深谙神族的各种秘术,自然也晓得如何剥离灵根。
倘若玉晚舟敢对姐姐有歪心思,他第一个把他赶出神籍。
玉晚舟愣了愣,苦笑一声:“小神知道。方才,是神上救了小神么?”
“你可是太子殿下,我若不救,等着吃玉帝老儿的龙颜大怒么?”龙不离嗤笑一声,不愿再看他一眼,抬步推门离开。
众人瞥见玉晚舟已经坐了起来,气息稳定,便也放下心,纷纷离了开去。
只有门外的姬紫欢母女,见众人离去之后,适才进了屋子,巴巴地望着玉晚舟。
玉晚舟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游儿……你可无碍?”姬紫欢拂去眼角的泪水,满目的担忧心疼。
“儿臣无碍。”玉晚舟抬眸,浅浅启唇。
“太子哥哥,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蓝色了呀?”六公主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
“我已为神族,再非仙籍。日后,也不必唤我太子了。”玉晚舟起身下榻,穿上鞋履,面色淡然地对着姬紫欢俯首作揖一拜,而后化作一道流光,纵身离去。
姬紫欢哑然。
游儿,他当真是铁了心了。
她一下子颓废了下去。
一双漂亮的金眸,如同失去了光泽一般,黯淡无边。
这厢,祁酒一步一步走进院落,推门而入。
瞥见床榻之上沉眠的女子,祁酒清冷的眼顿时温柔了下来。
他轻轻走至床边坐下,拉起洛歌的手。
小手一片冰凉。
“苏苏,快些回来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眼中眷恋渐浓。
祁酒伸手,缓缓摘下洛歌面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一片被烧焦的白骨。白骨泛着焦黄色,有一片甚至都变成了黑色。
“傻姑娘,那么疼为何不喊出来——”想起方才那大火一幕,祁酒心口一抽一抽的,不由皱起了眉头。
长眉之下星眸深邃,深邃的底端,便是比星辰还要繁多的心疼。
“好苏苏,可能会有些疼,你须得忍着。”想起甚么,祁酒的目光深了深。
他握紧洛歌的手,缓缓闭起眼睛来。
随着一道梵咒吟唱而出,有一缕肉眼可见的火焰,自祁酒眉心凝聚而出。
那火焰仿佛是有了生机一样的,左右窜动着,上跳下跳的。
随着祁酒灵魂之力的牵引,火焰乖巧无比地顺着眉心一路攀岩而下,跃过臂膀,凝聚在握住洛歌的手的掌心。
再默默捻诀,那火焰骤然窜进了洛歌体内。
洛歌猛然皱起了眉头,一身白暂的皮肤瞬间变成了酡红色。
祁酒睁眼,朝旁边吐出一口血来。
他没有松开握住洛歌的手,而是握的越发紧了。
看着洛歌越皱越紧的眉头,祁酒忍着心口剧痛扯出一缕宽慰的笑容来:“好苏苏,不要怕。它不会伤害你,它是你的朋友,信它。”
闻言,洛歌竟是缓缓舒展开了眉宇。
那在洛歌体内的火焰顿时迅速燃烧起来。
祁酒凝神,握的愈发用力。
须臾之后,火焰凝聚在洛歌的半边面颊——白骨累累的那半边。
那本是焦黄的白骨,竟然随着火焰的越烧越烈,而开始龟裂。旋即衍生出新的白骨,顶替那被烧焦的一部分。
火焰燃烧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至祁酒的身旁,骤然出现一道苍老的身影。
“神上,再燃焼下去的话,你的阳寿会越来越少。”孟婆淡淡开口。
祁酒缓缓收回火焰,看着心生的白骨,眼中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涅槃之火到底管用。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松开的手。
不知为何,这手开始一阵透明一阵实体的,甚至指尖处还隐隐约约地化作点点荧光,大有要散开的趋势。
祁酒的目光微微一深,握手成拳。
再摊开时,手掌完好如初。
此时,孟婆眼中倒映着的白衣公子哥儿,面色苍白到了极致,俨然一副病态将亡的模样。
“婆婆,我还有多少时间?”祁酒缓缓一笑。
“神上弱冠未满,情劫尚在而立。如今神上再度燃尽仅存的涅槃之火,命格一度急剧缩减。方才,神上势必也察觉了。”孟婆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祁酒的手指。
祁酒垂眸:“婆婆不必拐弯抹角。”
“不过而立,本来十年,如今五年已是极限。”孟婆说罢,忍不住摇了摇头,“痴儿,她身为帝神,灵珠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缘何要用涅槃之火,替她再生白骨?”
“苏苏是骄傲的。我不想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自己。”祁酒说着,一贯清贵冰冷的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羞赧。
痴儿,痴儿啊。
孟婆再度一叹,摊开苍老嶙峋的手掌。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顿时显现。
“神上,老妇赠孟婆汤一碗,恭祝二位神上恩爱不凝,永结连心。”孟婆将这碗汤水递了过去。
祁酒接过汤水,回以一礼,而后服下。
再抬眸时,孟婆已然不见了身影。
此时,她正踏步虚空,与岑禾会面了。
“师娘,是我大意了。在蛮荒修炼时,未曾想到苏苏会生出这般变故。”岑禾银灰的眼眸多了一分愧疚之色。
“这不怪你,凡事天定。至于接下来的路,尚且只能看二位帝神的造化了。这两个痴儿哦。”孟婆摇摇头,收回怜惜的目光,在岑禾的搀扶下,缓缓回了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