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记得前尘之事了？”松开手，因着不甘心，祁酒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无心低垂着脑袋摇摇头，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为何我的苏苏要受尽苦楚，而你这卑鄙之人，却可光明正大地享受一身荣宠？”祁酒摇头，嘲弄地笑了起来。

那清冷眼角闪烁着的，除了清冷，便剩悲凉。

还有隐约可见的绝望。

无心抿唇，头垂得更低了。

“若非阿珩同我说，你二人命数相连，我真恨不得立刻杀了你。”祁酒冷冷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无心。

可惜他不能。

那一日，洛天用眉心的天目推演出来，洛歌和嬴姒不知为何，命数相连了。

但诡异的是，洛歌死了嬴姒不会死，而嬴姒死了，洛歌便一定会死。

这两具身子，似乎被一种很古老的术法绑在了一起。

而以洛天的能力，他是推演不出来的。

因为那种术法所蕴含着的古老气息被洛天嗅到了——他能感知到，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洪荒时代，这术法便已经存在了。

“云凡兄须得忍着，断不可杀了嬴姒。若诛嬴姒，姐姐必定魂飞魄散，纵有灵珠护体，也需在等千万年轮回，才可成形了。”在祁酒临去前，洛天如是叮嘱。

可就算不杀了嬴姒，他的苏苏还是会因为那种奇毒，在不知道某个时候，突然便毒发身亡了。

是以，祁酒恨极了嬴姒，也恨极了将她藏匿起来的玉无情。

细细算起来，玉无情欠他的，欠苏苏的，已不止一条人命了。

“你且不必害怕，我还不会杀你。”若她死了，苏苏必定也活不了。

他绝不会看着苏苏走在他的面前。

祁酒冷笑一声，抬袖化开结界，一步跨出，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无心终于忍不住，大声咳嗽着而后吐出一口血来。

倒地昏迷之前，她看到一众宫女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声喊着仙医。

无心笑了一声。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认不得自己了。

也好，也好。

不认得也好。

无心两眼一闭，便昏迷了过去。

祁酒回了灵界，左右不见洛歌的身影，便询问起龙不离来。

“苏苏去哪里了？为何她的气息不在王宫？”祁酒心头，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如今，也推演不出洛歌的一举一动。

只能询问旁人。

“鬼界……联合妖界，千万大军压境，已经在凡界边缘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这次来势汹汹，扬言要攻打莽荒大陆，要俘虏整个东秦皇族。”龙不离冷着脸，如是道出原委。

鬼界帝君晓得洛歌曾和嬴姒有过一场斗法，因为这一场斗法，嬴姒才被带到了仙界天宫，成为了玉无情的妃子。

素来疼爱女儿的帝君见不得自己一身骄傲的女儿寄人篱下，还成为别人的妾室。是以当他看到玉无情送过来的奏折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血都吐出来了。

他当成王储来培养的宝贝女儿，说带走就被带走了，他能不气么。

可人家是玉皇大帝，执掌整个九界，一身仙气便天生克制着他们鬼族，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奏折送来的那一日，那位仙官还带了一段玉无情的话。

他说，若是想要嬴姒回到鬼界，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有一个条件。

那莽荒大陆上，有一个东秦皇朝。其中，轩辕皇族乃是洪荒时代，那凡界人帝轩辕黄帝嫡系之后，姓氏更是以之相传。

听闻，他们藏有一把洪荒神剑。

那把剑的名字，唤作轩辕剑。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鬼界帝君越发气了起来。

他哪里听不出来，那玉帝老儿是在拿他当枪使呢——他要他带兵攻打凡界莽荒大陆，灭了东秦皇族，然后把轩辕剑夺回来，奉给玉无情。

而他，就要落得一个入侵异界，野心勃勃的骂名。

鬼界帝君虽然野心勃勃，但他这一生只想一统鬼界——他不想像他的父王一样，一辈子都在联合他界，攻打凡界，末了甚么也没捞到。

鬼界帝君两难起来。

他没有嫡出的儿子，那些子嗣资质平庸，若是把王位传给他们，深谙玉无情野心的鬼界帝君晓得，日后鬼界必定会沦为仙界的囊中之物。

嬴姒天赋极好，而他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宝贝女儿——这是投错了胎的，虽为女娇娥，却有一颗男儿郎的心。

也是因为晓得嬴姒的野心，是以帝君才会放纵她，任由她偷走虎符，掌握兵权。

他曾想过，在自己作古之后，这帝君之位是要传给嬴姒的。

鬼界又并非没有女帝君的先例。

祖上八代内，不便有两代女帝君么。

于是这位帝君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联合妖界帝君，攻打那凡界的莽荒大陆。

正好宣泄一下他的怒气。

杀不了玉无情老儿，他还杀不了那些卑贱的人族么。

“鬼界帝君和妖界少主率兵亲征，他们已经破开凡界边关，杀了守卫在那里凡界大能人物，不日便会抵达莽荒大陆，对东秦大开杀戒。”

龙不离眼中沉霜尽显，“我已经知会阿景，叫他在边关布兵防备起来了。我还通知了龙氏一族的子弟前去莽荒大陆支援。”

其实不但有龙氏一族的子弟。

那凡界顶尖的十大世家，乃至凡界出了名的宗门，包括五大顶尖修真宗门，在知道鬼界和妖界千万兵马压境，并且即将兵临城下后，立刻决定派出全部的精英子弟，前去支援东秦皇族。

听洛天说，珏门也派出了全部的精英子弟，前去支援。

深谙鬼界和妖界兵力非同小可，然而他们如此毫无畏惧地慷慨赴义，无非是因为他们入宗门，乃至诞世时，便牢记在心的一句话。

头可断，血可流；国不可破，家不可亡。

他们从修炼的时候起，便深深记着自己的责任。

他们是和那些远走边疆的士兵是一样的。

作为人族，作为子弟，他们要守护足下的土地，他们要保家卫国，要栽培更优秀的下一代，来代替自己守卫家国。

也是因此，在抵达莽荒大陆的那一日，无数子弟的眼中，纷纷沾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决然。

这一仗，捍生死，卫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