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和祁酒回去的时候，听闻了妖界蛇族在一夕之间，被灭族的事情，俱是错愕起来。

捻指推演，洛歌便晓得了前因后果。

羌棣不愿再与洛九安做一丘之貉，洛九安不晓得羌棣化龙一事，便将整个蛇族在一夕之间覆灭了。

这其中，还有羌棣的王弟，羌白。

而羌棣，则是回了妖界。

“阿酒，我有些不放心爝西，我要过去看看。”洛歌侧眸，看着祁酒。

“去罢，我替你守着这里。若他们胆敢生事，我绝不留情。”祁酒抚了抚洛歌的头，微微一笑。

“劳烦阿酒了。”洛歌笑了一笑。

而后唤来洛云轻，叫她跟着祁酒，除了洛尘和祁酒之外，莫轻信他人。

待到洛云轻颔首应下，洛歌适才祭出了木灵珠和土灵珠来。

眼中一道精光爆开，洛歌放开两颗珠子，任由它们在身前飞速飘荡。

她双手结印，捻诀猛然朝地上打出一道阵法来。

两颗珠子爆鸣一声，在阵法上释放出一黄一绿两道光芒。光芒凝聚在一起，汇成一道白色的光芒。

光芒将洛歌包裹，一阵刺眼夺目之后，阵法消失不见了。

洛歌和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仿若此方无她一般。

妖界蛇族王都。

有一道红影立于其上。

红影赤足散发，脚上的铃铛随着徐徐而来的微风而缓缓摇荡，叮当作响。

羌棣呆呆地看着这一片被夷为平地的王都。

这里变成了一片黑土，依稀可以闻到不久前，那股浓郁的大火的气息。

所有的蛇族都被烧死了。

包括其余几界的蛇族。

世间再没有一分蛇族的气息。

这也便意味着，蛇族自此以后，从历史上，被抹除了。

世间万族，再无蛇族。

蛇族只能以画像的方式，存在在那些古籍之上。

羌棣缓缓地跪了下去，垂眸伸手，捧起一捧黑土。

黑土里，隐约有着一些的白灰。

那是……蛇族的骨灰。

有一滴泪水，缓缓从眼眶滚落。

他们死的时候，是受了多少的痛苦呢。

被活生生焚烧成灰烬么。

“洛九安，洛九安！”羌棣双拳砸地，闭着眼低吼起来。

他会推演之术，他算得出来，这都是洛九安的手笔。

这是他和自己撕破脸皮之后，他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好，好一个权倾四方的洛九安，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洛九安！

他不过是同他断了关系，他竟然拿整个蛇族的命来作为大礼回赠给自己。

都说蛇族无情，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最是无情的，应是洛九安才对。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站起来，一起打倒他。”随和的声音，从旁边轻轻浅浅传来。

涕泪横流间，羌棣缓缓抬眸，看到一袭墨衣缓缓而来。

她蹲下身子，不嫌脏地伸手，为他拭去了泪水。

余光扫过四方，感受到这焦土上的亡魂气息，洛歌心头多了一分愧疚。

羌棣是因为自己，才和洛九安解开了盟友关系的。

如若不然，这整个蛇族，都不会在一夕之间覆灭陨落。

这一次，是她对不住羌棣，让他蒙受了灭族之痛。

“他灭了我整个蛇族。”羌棣低头看着面前这一片黑土，神情痛苦到了极致。

他大概，体会到当年小美人儿在面对神族覆灭时的那种感觉了。

这种痛，远远超过上刀山下火海，远远超过万箭穿心，也远远超过烈火焚身。

一族覆灭，一夕之间。

他便感觉……自己瞬时成了孤身一人一般。

当年的小美人儿在神族覆灭后，那得有多痛苦啊。

洛歌晓得羌棣此时在想着什么，也不抱怨，只是伸手，将他缓缓拉起来，祭出一块帕子，为他擦干净手上的尘土。

“爝西信我——待我寻回所有的灵珠，我替爝西来复活蛇族，就像复活神族一样，全部复活他们。”

她收了帕子，抬眸定定看着羌棣溢满悲伤的凤眼，“我已经尝过孤独了，我不会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再受孤独的困扰。”

她错信了仙族，致使神族覆灭，让被遗落在凡界的神族遗子，孤独了千万载；

她被射穿胸膛，褪骨入尘长眠，让被遗落在混沌星河的阿酒，孤独了万千载；

她在凡尘苏醒，寻找灵珠成长，让被遗忘在灵界宫中的王兄，孤身一人数载。

随着越来越接近玉无情，欠他们的，是一日多过一日。

先是婺秋，再是尧安，再是整个蛇族。

婺秋是无辜的，因为随祁灼入尘寻与自己在一起的祁酒，而结识龙不离，最终难产血崩而亡；

尧安是无辜的，因为追随羌棣，在自己前去灵界的途中，为保护羌棣而陨了命；

蛇族亦是无辜的，因为羌棣不愿伤害她，而同洛九安扯破了脸皮，以至于突然招来了灭顶之灾。

他们的死因，都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然，还有祁酒。

如若祁酒不认识自己，那么他就不会为了她而魂飞魄散。

她已经欠他们一条命了，她断不可再欠任何人。

“小美人儿……”看到洛歌眼中一闪而逝的悲凉，羌棣微微错愕。

是啊，小美人儿失去的，远远地比自己多。

她失去了整个神族，她失去了大半个龙族，她还失去了……

深爱她的祁酒。

“快了，很快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杀了他，杀了我们共同的敌人。”看到羌棣眼角的泪水又不自觉滚落下来，洛歌再度伸手，为他拂去泪水。

“爝西，信我。”她放下手，仍是抬眸看着他。

羌棣怔着愣着，忽而抿唇伸手，一把抱住了洛歌。

这一次，洛歌没有推开他。

因为这个桀骜公子哥儿的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笑意了。

哪怕，哪怕最虚假的笑也没有了。

“好。”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洛歌的红衣公子哥儿低沉地应答一字。

羌棣缓缓放开洛歌，缓缓垂下眼睫。

“方才，我唐突了。”

洛歌没有说话，而是笑了一笑，抬手捻诀。

羌棣抬眸，发现洛歌在用诀法，为整个蛇族的亡灵超度。

“他们，毕竟也是我创造出来的种族。我送他们而来，也应当送他们而去。”洛歌缓缓启唇，声音听着状若无悲无喜。

羌棣抿唇。

是啊，在千万年前的洪荒，蛇族也是那创世帝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呢。

可是谁能想到，千万年后，这万族会相互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