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什么!”陆绘灵娇嗔道。
齐秉煜笑着摇摇头,只觉得她是孩子气,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时,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她的发髻。
“你宫里的管事姑姑没有跟你说该梳怎样的发髻吗?”齐秉煜说着,还上手拨动了一下瓒金玉步摇的流苏,“四妃主位穿戴如此素净……”
“不像样!皇上是不是想说这个?”陆绘灵提前一步抢了他的话,随后凑着脸上前对他笑着说道,“臣妾不喜欢那些虚的。”
齐秉煜被这么无礼的接过话茬,瞬间愣住了,他看着凑上前对他笑着的陆绘灵,清纯可爱让人无法抗拒,一时间竟然教人看呆了。
“那你想要什么?”齐秉煜笑着问道。
陆绘灵转了个身背对着齐秉煜,走出几步后又微微侧身望向他,眉眼传波,浅笑绵绵:“臣妾想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吗?”
“说说看。”齐秉煜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妙龄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段。
陆绘灵又一个转身,翩翩然跪倒在齐秉煜脚下,双手放在齐秉煜的腿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臣妾还是觉得,从前做女官时比较好。”
“哦?”齐秉煜微微感到诧异,“为何?”
看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齐秉煜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做了他的妃子后受到了什么委屈。
他再次追问道:“做朕的嫔妃不好吗?可曾受了什么委屈?”
面对齐秉煜焦急的眼神,陆绘灵笑着摇摇头,说道:“皇上待臣妾极好,宫里的人有目共睹,哪里还敢让臣妾受什么委屈。”
“那为何说还是从前做女官时好呢?”齐秉煜不能理解,当女官要天不亮就得起来,时不时守个夜就能拖垮身子,第二日还得当差,总不见得有人伺候的会差吧?
“臣妾想一直陪在皇上身边。”陆绘灵缓缓说道,眼神中也有意的传递着点点温情,似乎要把眼前的齐秉煜融化一般。
齐秉煜哑然,陆绘灵的眉眼极其像陆芙霜,他看向她时常常感到错愕,总会让他觉得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当初明台之上,皇上傲视群雄,睥睨四方,让绘灵不由得心之所向。而后有幸得皇上赏识,传召入宫,见皇上勤政爱民,是为千古明君,绘灵便斗胆请愿希望侍候左右,以慰藉自己这颗崇敬之心,所愿皇上并没有拒绝,绘灵便在皇上身边侍候着,每日能见着皇上绘灵已经很开心了。
如今能得皇上赏识,册封明妃,一朝荣宠赐于绘灵,绘灵感激不尽。绘灵知道,皇上愿意把臣妾留在身边,全然是因为臣妾长得与皇姑母相似,可是皇上,臣妾也是有感情的,臣妾从没想过做什么宠妃,从一开始,臣妾就只想留在皇上身边,如果做宠妃只能独守空房的话,臣妾倒不是很稀罕这个空有的头衔了。”
陆绘灵嘟着嘴娇嗔道,眼睛也流露出一丝丝情真意切,这般赌气的话倒也只有她能孩子气般的说出来,换作别人,皇上早就勒令将人赶出去了。
见齐秉煜还在犹豫的样子,陆绘灵又凑上前,轻声说道:“臣妾陪在皇上身边的那段日子里,皇上也很开心,不是吗?”
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陆绘灵在勤政殿做女官的那会儿,何公公包括在身边侍候的所有宫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皇上心情大悦,身体也好了不少,会听劝好好吃药,按时休息,这不能说不是陆绘灵的功劳。
就连齐秉煜自己也感觉到了,陆绘灵在的时候,他要比平时年轻许多,好像只要有她在,就像回到了天朝盛世的那几年,万国来朝,空前绝后。
“如此,那你有空时便来吧,朕让何不再拦你。”齐秉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
跪在门口的何公公听了,微微抬起头,心中暗自为梅贵妃捏了一把汗,这位年轻的明妃娘娘,可是要比曾经明贤皇后还要厉害的人物呀。
可何公公终归是给皇上当差的,于梅贵妃不过只是做一些顺水人情罢了。
陆绘灵欣喜的拉着齐秉煜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里仿佛闪着星星,让齐秉煜在其中流连忘返。
“臣妾谢主隆恩。”陆绘灵笑着,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嘴边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看着可爱极了。
齐秉煜满眼温情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故意装作严肃的说道:“这便是你故意梳这个发髻的目的吧?”
“哎呀,被皇上识破了。”陆绘灵故作惊讶窘迫的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而后笑了笑。
“不像样!”齐秉煜故作生气的说了这么句话,而后又转了个温和的语气说道:“今日朕早朝时见着陆丞相了,前几日征收赋税时,他与太子一同在下州府巡查,今日回来了,你便早些回明华堂梳妆打扮一番,朕今日许你回家看看。”
齐秉煜念及陆绘灵年纪小,从未离开过父母,而今在宫里有了许久,封妃时有惯例,许父母家人探视,陆相府就在上京,离皇城不远,便想着让陆绘灵出宫回府,一家好好团聚一番。
陆绘灵笑容凝固在脸上,上扬的嘴角慢慢放下,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心中却有思绪万千,她自从入宫起,一直逼着自己做其他的事,不去像爹爹娘亲,不去想那个讨人厌的弟弟,不去想后院风花雪月。
可沉寂许久的伤口被掀开,暴露在阳光下,却还是疼痛不已。
“臣妾,多谢皇上。”陆绘灵往后退了一小步,端正的行了一个跪拜礼,面容严肃认真,不似方才嬉笑玩闹。
齐秉煜知道陆绘灵想家了,便抬手扶起她,柔声说道:“如此,便快些回去吧。宫门下钥之前记得回来,不然让人诟病。”
陆绘灵本就处在风尖浪口之上,齐秉煜不想再生任何端倪,他身为君王,可屠天下人,却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是。”陆绘灵自然明白,谢恩告退之后便急忙回明华堂去了。
陆绘灵走出勤政殿,那扇大门一关上,她就放下了一直放置腰间代表着端庄自持的手势。
胥兰姑姑见明妃娘娘走了出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她扶着陆绘灵说道:“娘娘可算出来了。”
“娘娘…您怎么哭了。”胥兰瞧见陆绘灵双目含泪,走出来的那一刹那,眼泪流了下来,在脸颊上划过两道弧线。
胥兰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何公公,眼神仿佛在询问明妃娘娘为何哭泣,可何公公摇了摇头,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娘娘,是皇上训斥您了吗?”胥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见明妃娘娘一出来便是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不免往那方面想。
胥兰扶着陆绘灵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胥兰不停的询问,可陆绘灵全然没有听进去,她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下了台阶之后,陆绘灵一把抚开胥兰的手,提着华服宽大的裙摆便要往明华堂跑,胥兰和几名宫女连忙追上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见着这一幕的何公公,倒是有些心疼这个与公主一般大的陆家小姐了。
陆绘灵一边哭着跑回了明华堂,胥兰和几名宫女也急忙在后面追着,生怕明妃娘娘会出什么事。
一回到明华堂,陆绘灵就跑回寝宫,扑在床上痛哭流涕。
这本是她一贯的作风,她本就是个脆弱至极的姑娘,从来都是,遇到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通常都要大哭一通才行,而往往这个时候,陆夫人都会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劝她凡事看开一点。
可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爹爹让她以自身有利的条件留在皇上身边,为太子大业做眼线,在浩荡巍峨的皇城,眼泪通常是没有用的,她比许多人都要早早明白这些道理。
当那日夕阳西下,她扶着勤政殿门口的凭栏,见爹爹一步一步走出皇城,她没有流一滴眼泪,从前就听人说过,悲伤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流不出眼泪的,想必那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身为棋子是何等的绝望吧。
而今在外人眼里,陆绘灵是遇事果决、杀人如麻的狠女子,只因一句无心之言便要了别人的性命,皇城中没有一个宫人看见了明妃娘娘不跪地以求自保的,可没想到她如今会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胥兰到了明华堂之后,看见院里正打扫卫生、修剪花枝的宫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约而同的看着寝宫,方才明妃娘娘一言不发的跑回了寝宫,随后便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啼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赶紧干活儿,仔细着挨罚!”胥兰厉声呵斥道。
几个宫人连忙移开视线,低头干起活儿来。
胥兰摆摆手,让身后几个宫女都散了,自己慢慢走向明妃娘娘的寝宫。
陆绘灵进来后没有将门关严实,胥兰透过缝隙看见明妃娘娘趴在床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