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很是让人烦闷,连日的阴雨让家里变得潮湿,出门也十分不便。
一开始还有些赏雨的兴致,可半个月来每日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雨。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尤其是想到那日,才让路任嘉领着画匠们开始准备着手画壁画,结果第二天就出师不利,被天气所阻。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好了。除了等,真的别无他法。
明珠命人将木炭粉用细麻布袋子装好,在育婴房里铺了半尺厚用来防湿气。然后再铺上厚棉垫和羚羊绒,这才保证了阿娇阿宝的活动空间。
这里的环境大概是整个府里最舒适的,因而家里人总喜欢聚集在这里。这会儿,明珠、太夫人和李嬷嬷正在斗地主。司茶司薇在和阿娇阿宝玩耍。司钗司锦在打络子。
还好,三间屋子打通成一间,连家具都没摆两件的空旷房间。再多来十几个人都不会觉得紧凑。
“启禀殿下,海蓝求见。”
“快请。”
海蓝见过礼以后,明珠放下手上的叶子牌,抬头笑道:“姑姑近日不是一直在忙着给琳琅补课么?可有成果了?”
海蓝略有些头疼,但当着自家人也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琳琅这孩子性情倒是还好,可未免太笨拙了些。反倒是小福每次都能举一反三,天资聪慧。幸好有她跟着去,否则,琳琅恐怕都活不过三集。”
对此明珠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若琳琅聪明的话,早就该主动跟自家主子表明心迹。她也不至于现在府里落得这么一个尴尬境地。“各人又各人的缘法吧,她既选了这条路,最后到底是得偿所愿,还是竹篮打水,就全凭她自己了。你这会儿来,可是有事?”
得知了明珠的态度,海蓝心里便有了底。大约就是把该教的都教了,最后学成什么样就不必较真了的意思。此处略过不提,海蓝又说了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启禀公主,司珍房的韩尚宫今日正式出宫了。奴婢在宫中时与她关系极好,便想请她与我同住一院,不知可否?”
明珠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感到高兴。韩尚宫如今不过三十有余,制作器物的手艺便已远远超过了各大银楼的大师傅。对她,明珠很是敬佩:“这等小事哪里需要你特特来与我请示?你先去助韩尚宫安顿下来,需要什么尽管支取。等安顿好了,再让她来寻我。总要让你们都开心满意才好。去吧!”
海蓝出门以后,觉得打牌也没什么意思。这都玩儿了几天了,腻得不行。
透过水晶窗往外看,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阴阴沉沉的天空。明珠双手托腮:“祖母,你说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我都烦死了。”
太夫人此时正笑着和李嬷嬷说小话,听了明珠的抱怨说道:“你之所以烦,并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闲得。刚刚李嬷嬷还跟我说,头两年干旱,京郊庄子为了体谅佃农,减租都减得都毫无进项了。难得今春雨水这么丰沛,庄子上这些日子各家各户都喜气洋洋。都道今年必定是一个丰收的年景了。你还觉得闷吗?”
明珠听了这话一惊:“头两年干旱?!”
太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所以今春的雨水要更加珍惜才是。怎么能觉得烦呢?”
明珠没注意这些,心里暗自默念到底是什么呢?是两年旱一年蝗,还是三年旱一年蝗?明珠拼命想着小时候在村子里听说的话,又怎么都记不真切。又问太夫人:“这两年干旱的地方很多吗?我怎么从没看到有什么流民啊之类的?”
太夫人失笑:“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大多数地方都只是减产了而已,只有少少的几处颗粒无收。这些地方不是免税了,就是当地开仓了。虽然那些农民又苦了许多,但也总不至于流离失所。”
明珠点头笑着,一副受教了的模样:“这样的话,那我不讨厌下雨好了。今年肯定丰收的。”说是这么说,可是心上的一丝阴霾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算了,先不想了,明珠将座位让给了司锦,让她替自己陪太夫人斗地主。然后去和司茶司薇一起逗宝宝了。
果然,宝宝的笑声是一帖专治心病的万能药。没一会儿,明珠就在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中被治愈了。
过了不一会儿,海蓝领着韩尚宫来了:“奴婢参见明珠公主殿下。”
“快快请起。”明珠看了眼韩尚宫端庄得体的样子,十分满意:“韩尚宫安顿好了吗?我这宫外自然比不得宫里的环境好,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但愿韩尚宫莫要失望才好。”
韩尚宫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但又很快压了下去,端庄得体的和明珠说道:“奴婢既然已经出了宫,便不再是什么尚宫了。若殿下不介意,以后唤我慧芳即可。好容易出了宫,自然怎么都是好的,能得殿下青眼,自是更无什么不好了。”
听得韩尚宫的客气之言,明珠也不甚在意。
这话大约也是半真半假了。宫中能放天赋这么高且正值盛年的制器尚宫出宫,还是因为太后亲自发了话的。否则她至少也要等到,年老体衰没什么价值的时候了。所以恩情欢喜固然是有,但毕竟还不太熟悉,也只能抱着小心客气了。
“那我便喊你慧芳姑姑吧,这样也亲切些。”
慧芳急忙弯腰行礼:“万万不可,奴婢何德何能当殿下一声姑姑?”
明珠笑道:“这也是比照着海蓝姑姑呀,你本也是我十分敬佩的长辈呢。慧芳姑姑您幼时因家贫被送入宫,全凭一己之力精研技艺,一步步走到了尚宫之位。这本就是世间女子难以企及的高度。最关键的是,还能有魄力在巅峰之时抓紧机会急流勇退。若女子都能如慧芳姑姑你一般,这个世界哪里还有男人们什么事儿?”
慧芳第一次听人当面这么直白的夸赞,尤其是这夸赞出自当朝最尊贵的公主之口。一时都没能控制住神情,露出了小女儿家一般的羞涩之态。
明珠想着,到底是一心钻研技艺之人,纵然在后宫中经受了些打磨,到底还是不失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