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往下俯瞰那片营地,一团燃烧得正旺的篝火,照耀着周围满满一圈欢乐的人群。笑容就像不要钱一样,被众人随意的挥洒着。大人和孩子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转动,然后各自胡乱的唱着跳着。先生们的乐声从愉快到激昂,再渐渐归于舒缓。
当乐声停止时,人群也各自停下脚步,自动自觉的空出了最中间的位置。有的喝点汤水,有的撸个小串儿,大人们各自交谈,孩子们四处乱蹿……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首婉转抒情,犹如娓娓道来的歌声从人群中扬起,这是首带着点说教意味的乐府诗。若唱得稍微差点,估摸着大部分人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现场的情况却是,在言锦心开始唱第二遍的时候,一个个家长就自动自觉的开始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耳提面命。
上官湘君:“娘亲,你以前是不是很不努力呀?!”
上官夫人:“宝贝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上官湘君:“娘亲你总是说嫁给我爹爹就是你最悲催的事儿,你要是以前多努力一点儿,是不是就能嫁得好一点儿了?!”
上官夫妇:“emmmm……”
言锦心的歌声停下来以后,在场的许多人都长吁了一口气,不是歌声不好听,实在是后遗症太大了。
在言锦心之后开始表演的是章颦颦和楚月的舞蹈,伴奏的曲子是祁秋秋和童思远萧琴合奏的一首采莲曲。
因为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尽管事先没怎么排练过,但曲子缠绵多情,舞蹈蹁跹优美。让众人的眼睛和耳朵,都经历了一场美的洗礼。哪怕结束了,大家也依然在回味着。
这时,主持人邵齐邵先生站了出来:“同学们,家长们,大家好!现在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好了好了!”
“还有什么节目赶紧上吧!”观众们都纷纷开始起哄。
邵齐淡定的笑了:“既然这样,那么今晚的第一个游戏,现在就开始吧!游戏的名字叫《找孩子》。让所有的孩子站在一块儿,在场所有孩子的爹爹都要蒙住眼睛,找到自己的孩子。要求是:不能说话,只能摸孩子的脸,二十个孩子总计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惩罚是,找错了的那家人,需要表演个节目。好了,现在大家都动起来吧!”
“那个,可以商量一下不?!我们家孩子他娘替我出战行不行?!”
“对啊对啊!这个游戏为什么不让孩子他娘来呢?!”
“如果孩子他娘上场,我们家肯定能赢。”
邵齐坚定的摇了摇头,开玩笑,这个游戏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小朋友们的爹爹能意识到他们对孩子的关心不够。
“这不公平!大家时间都一样,但我们家有两个孩子!”洛二老爷表示十分不服。
邵齐淡定的回道:“你们家虽然两个孩子,但至少两个孩子都长得一样。我们没让你闭着眼睛,分出两个孩子谁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卫家的也是两个孩子,怎么没见他们说什么?!”
听了这话,洛二老爷只好委屈巴巴的任由先生帮他把眼睛蒙上了。
明珠此时正在给卫慈泼冷水,幸灾乐祸的说道:“叫你平时那么忙,现在傻眼了吧?!到时候儿子女儿你要是把谁猜错了,就等着吧!”
被蒙着眼睛的卫慈淡定的说了一句:“不会错的。”就被推到了爹爹们的队伍里。
等爹爹们准备好以后,小朋友们开始四处交换位置。还不知道世情险恶的他们,笃定的认为,自家爹爹绝对不会把自己认错。
随着一声鼓响,爹爹们开始在孩子堆里乱蹿,纷纷使尽招式,想让孩子自己现身。然而一早得了先生嘱咐的孩子们机灵得不行,纷纷四处放烟雾弹。这可
在外围的夫人们边观察着自家的夫君和孩子,边嗑着瓜子儿互相讨论。
明珠此时也完全融入了夫人们的氛围中,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倾听,或者偶尔还客串个捧哏。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也和所有夫人们一样,时刻关注着卫慈和两个孩子。
场中的卫慈确实很厉害,有的孩子他只是稍微碰了碰就被排除了。很快,他先一把抓住了宜宁,举手示意了先生。要不了一会儿,他又找到了安宁。这次,他直接便解开了蒙布。
环视一周,大多数爹爹都已经找到了自家孩子站到了一边。也有两个解了眼罩,但垂头丧气站在另一边的爹爹。正接受着场中某两个孩子指控的眼神。
当一炷香结束的时候,秦正华的爹依然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李睿轩和姬英杰间来回的摸过来摸过去。秦正华就这样冷眼的看着,也不去提醒。在场认识他们的家长们已经笑作一团,秦夫人是笑得最欢的。
等秦老爷解开蒙布的时候,瞄到秦正华的冷眼,顿时尴尬不已。“那个正华啊,爹爹今天喝了点酒,有点状态不佳。不过爹爹保证,若下次再有这样的游戏,必定不会再出错了。”
虽说明知道自家老爹晚上就喝了一碗甜酒蛋花汤,但秦正华的脸色还是缓和了许多。当然只能原谅他啦!不然还怎么办?!亲生的!
而那边也有两个小姑娘,也在和自家爹爹闹别扭。孟云溪和苏嘉瑶两个,平时都是很要好的小姐妹。这时面对犯了错的爹爹,两人的态度却大不相同。
“平时就知道忙忙忙!亏你还是我爹爹呢!现在好了吧?!连自家女儿都找不出来!我要是万一丢了,没两天,我怕你从你面前走过去,你都认不出来!……(此处省略一千字)”快四岁的苏嘉瑶已经会说很多很多话了,这一点,平时在她爹爹看来,还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至于现在,苏老爷有心想把闺女儿的嘴缝上,但到底心虚,只好跟着一叠声的承认错误。再看一眼身旁的孟大人,心里顿时好过许多。哎!让闺女好好发泄一下也好。
而孟大人呢,此时真的是悔恨交加。不仅仅是因为游戏输了,更多的是为自己平时的教育方式感到无比悔恨。
大概是平时对女儿真的太严格了!同样是输了,别人家的孩子虽然都在对自家爹爹严加指责,但也体现了爷俩之间亲密无间的情。孟云溪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对自家父亲说,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安静的掉眼泪。孟大人有心想走上前安慰,道歉,却又因为平时遗留下的隔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孟夫人发现不对,上面抱住自家女儿时。孟云溪这才扑到娘亲的怀里,大声哭泣了起来。
“呜呜呜我早就跟你说,爹爹根本就一点儿也不疼爱我,你还骗我说不是的!现在你知道了吧?!”或许真的有太多的话积压在里心里,孟云溪此时的情绪如大江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你以为他只是不疼爱我吗?!他肯定也根本不喜欢你了!我都听别人说了,他马上就要纳妾了!听说那个妾年轻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肯定会给他生儿子的!娘亲,咱们娘俩跟他和离吧,你都已经人老珠黄了,再不走,咱们俩以后不仅还是不会招他待见,没准儿还要受别的女人的气。……(此处省略一千字。)”
孟大人总算是等到女儿发泄出来了,却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那娘俩现在已经在抱头痛哭,孟云溪连他们和离后,娘俩怎么维持生计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糟糠之妻孟夫人更是一脸将要被说服了的表情。孟大人慌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爹爹错了,爹爹不纳妾,爹爹以前确实做得不对。是爹爹忽略了你们娘俩,爹爹坏,云溪可千万别不要爹爹。爹爹保证再也不找别的女人了,爹爹以后保证就守着你们娘俩,儿子不要了也没关系……”孟大人一向信奉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会儿也完全顾不上了,感觉再不开口,家就真的要散了。
就在孟云溪听了爹爹的话变得迟疑了以后,孟夫人却哭的得更大声了,一边扶着肚子一边指控道:“你竟然不仅不想要我们娘俩,连我儿子也不想要了!呜哇!”孕妇的情绪来得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此言一出,瞬间就把身边的父女俩镇住了。
孟大人不敢相信的问道:“夫人,你,你又怀上啦?!”见自家夫人肯定的点了头,孟大人顿时高兴得不知所以。没办法,孟大人已经年近四十,孟夫人也三十多了。两人多年以来,就得了孟云溪一个闺女,为此孟家二老已经颇有微词。
孟云溪虽然也为娘亲感到高兴,却还是有些难以原谅父亲:“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没准儿还是个女儿呢?!所以,你还是做好和离的准备吧。但现在肯定没办法了,他们孟家一日没看到你肚子里的宝宝落地,一日不会放你走的!而且,娘亲你年纪这么大了,万一没保住弟弟,他们家还会将你看成罪人!”一句“他们孟家”,小姑娘就把阵营划分得无比清楚了。
果然,孟夫人听了以后,立刻又变了脸色。
孟大人连忙说道:“云溪,为父今日在此发誓。不论你娘腹中胎儿是生是死,是男是女。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不住你们母女俩的事。今生除了你娘亲,保证从此再无二色。如违此誓,便让我孟家从此断子绝孙!”
本来众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会儿却都被这一家子的悲喜剧震撼到了,或多或少都从中得到了启示。所以此刻闻言,大家纷纷开口帮着孟大人劝说她们母女。
渐渐地,云溪母女缓和下来了,纵然还未完全释怀,孟大人也不急。来日方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时,邵齐适时的出现了:“好了,现在有请三个家庭选出表演嘉宾。”
当先走出来的是苏嘉瑶小姑娘“我来给大家表演个《小星星》吧。”
说着,她便大方的走到了篝火旁,祁秋秋的琴声也适时的响起:“一闪一闪亮晶晶……”可爱的童声不算很响亮,但也传遍了整个营地。
大家都安静而又认真的听着。
唱完之后,小姑娘很是标准的行了一礼:“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大家。”
当掌声想起来的时候,秦家夫妇见秦正华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无奈之下,秦大人站了出去。开口唱了一首苍凉辽阔的草原之歌,顿时技惊四座。
秦正华小朋友也被惊住了:“哇!爹爹竟然唱得这么好吗?”
秦夫人抿嘴一笑:“你不知道吧?!你爹爹当年就靠着在你外祖的院子外唱歌,这才有机会被你娘亲我看上。”
大多数小朋友都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秦大人回到自家的时候,秦正华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反而嚷嚷着要和爹爹学唱歌。
也不说他们一家怎么高兴,那边孟夫人当仁不让的走到了篝火旁,也唱了一首歌: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秋风肃肃晨风,东方须臾高知之!”
孟夫人的声音不是那种婉转动听的,而是带着刚烈与沙哑。一首《有所思》,唱得在场的女人们心潮起伏,唱得在场的男人们汗毛倒竖。
明珠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卫慈(你给我好好听听,孟夫人唱的,可是我的心声呢!)。
卫慈面不改色的伸手将明珠的柔夷放至掌心握住……
(布姐:《有所思》。不同的人,看这首乐府诗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十年前,我只看到了其间的决绝;如今再看,已经是历尽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