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说什么？汤晓晓站在姜凤林的面前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他在道歉吗？可是明明先发脾气的是她才对。

无声的沉默让两人在熙攘的小道上更加的显眼，汤晓晓看着周围已经开始纷飞的议论，轻叹口气，把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玉米也给丢进了垃圾桶。

“走吧，”拉了拉姜凤林垂在身边的手，那不久前还有曾握着她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像梦一样，梦醒便消散无踪。

姜凤林跟着汤晓晓的步子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看着背身对着他的汤晓晓，宽大的衬衫在风里被吹的有点鼓鼓囊囊，大概，这就是她胖了以后的样子吧。

要追上汤晓晓并不是难事，本就人多，而且手上一直有那人牵引着，可是被人从后面抱住，这样的事汤晓晓是从没想过的，愣愣的听着身后那人犹豫不决的一声“我……”

不等那话说完，汤晓晓便回神拦了下来，“不用了。”

“如果你还是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不用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刚才是我自己想多了，脾气……也有点急，我们……我们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汤晓晓两手搭上姜凤林环着她的胳膊，手指用力想把他们掰开，可惜，那手臂的主人完全背着她的心思，反而更用力的紧了紧。

被那力道勒的生疼，汤晓晓恼怒的拍了拍那不安分的胳膊，实在忍不住了才朝身后那人叫嚷了声，“松手，疼！”

姜凤林犹如没听到汤晓晓的话，把怀里的人用力往上一提，毛茸茸的头颅就这么搭在了汤晓晓的肩上。

踮起脚可以做什么？当被人抱着踮起脚，感觉着身后那人搁置在肩上的沉重，汤晓晓忽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了解来自姜凤林的重量。

“真没事，”汤晓晓被那头发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声音软软的和姜凤林求着绕，那被提起的脚跟还没有落地，汤晓晓总觉得姜凤林若在用些力道，她肯定就要被他当众举起来了。

“我来过这，”姜凤林沉寂了会，虽然听到了汤晓晓同他讲的没事，但是是非对错，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怎样的禁区。

“哦，”这一条街凡是安华大学的学生哪里会真没来过，刚才也不过是逗逗姜凤林，听他还解释一句，汤晓晓也便随口应着。

“第一次，是和个学姐来的，”姜凤林终于把汤晓晓放到了地上，感受着那重新把自己禁锢起来的力量，汤晓晓没多说什么，一边听着姜凤林慢慢的讲，一边完全由姜凤林引导着方向前行。

“她很注意饮食，来这里也不会买东西，只是说这里很有趣所以闲了便喜欢来逛逛，她以前是我的部长，宣传部。”

汤晓晓眨着眼睛也不知听没听懂，虽然不是很清楚姜凤林为什么忽然给她讲这些，可是既然他愿意讲以前的事，汤晓晓其实还蛮有兴趣的，那种同一时间却不同的生活，是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万种风情。

“那时候，玉米只要三块就可以买两个，刚才……只是忽然觉得，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东西，也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的做出了他自己的改变。”

“嗯，”汤晓晓四处打量着越走越深的小巷，偏离了那小吃街，这里已经算是居民区了，可是姜凤林仍是一副好像对路线很熟的模样，缓缓的拉着汤晓晓一起在巷道里信步走着。

“没办法啊，我们不也已经变了，”汤晓晓见姜凤林不再继续，以为是自己那一声嗯有些太过敷衍，想了想，还是又添了一句上去。

“变了吗？”姜凤林转头看着汤晓晓反问了句，“哪里变了？”

“啊？”汤晓晓只是承着姜凤林的话继续说而已，忽然抛出来的问题让汤晓晓险些没反应过来，“就是，像年龄，经历，还有很多很多啊，不都是在发生着改变吗？”

“而且，生命是活的啊，如果就这么停在了哪里，应该也不能再称它为生命了吧。”

汤晓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讲着讲着就忽然想起了这些，然后单纯的想要讲给那个人呢听。

黑暗的周围里，汤晓晓忽然听到了姜凤林低低的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她幼稚的嘲笑，可是，这确实是汤晓晓真实的想法。

“没错，”姜凤林不等汤晓晓把不满反应在动作上，一声随和便跟了上去，“活着自然会发生变化，若真的停了，那大概也就是它死去的时候了。”

“哪听来的？”姜凤林趁汤晓晓不注意，空着的手飞快的在汤晓晓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

“书上啊，”汤晓晓用袖子挡着那还想进攻过来的姜凤林，一声被袖子遮成闷闷的话随意的说着，“而且，就想着想着就明白了，人本来不就是一种现成的活着的生命体。”

“看不出你知道还不少，”姜凤林每一句话讲出来开始变得越加轻快，暗暗的灯光下，汤晓晓随意看过去的眼神，很容易就捉到了他脸上一抹隐隐的笑意。

“好笑吗？是不是很傻？”汤晓晓也不知道姜凤林到底要去哪，只是跟着姜凤林越走越远，看着姜凤林那并不是很认同的样子，让汤晓晓有些为难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你说的很对，是我自己没想到，你很厉害！”姜凤林站住脚步，几步外的灯柱仍是散发着昏黄色的光团，让人有些分不清楚身边这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汤晓晓没吱声，姜凤林却也是不走了，想了半天汤晓晓也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就扯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等她在再看姜凤林时，这才发现姜凤林已经看了她很久了的样子。

“不走了？”走着路也能失神，汤晓晓有些尴尬的问好像在等她的姜凤林。

这已经是村庄里了吧，汤晓晓借着灯光偷偷四处看了看光秃秃的墙壁和杂乱的遍地野草，好像这里也没和别的村庄有什么不一样。

“我带你看看不会变的，”姜凤林见人终于意识到已经停了好一会，丝丝的无奈化作笑意通通柔进了眼里。

不会变的？本来就没搞清楚的汤晓晓被姜凤林说的更不明白了，满是疑惑的跟着姜凤林又走了几步，下一个巷子里，竟然还有一家亮着灯火。

“这什么……地方……啊？”汤晓晓的眼睛完全被这一看就很有年代的铺子给吸引了，老旧木头制成的货架已经被磨的没了棱角。

这家店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不过进来时连个牌子都没有，想来也是村里自己熟识的小铺子，可姜凤林怎么找到这犄角旮旯的？

“有人吗？”灰色的水泥地让汤晓晓踩起来很是熟悉，姜凤林高声的喊话在屋里几番回返后，也不由让汤晓晓生出了几分动听的感觉。

姜凤林声音落了一会，那老旧帘布后面，一个黝黑的手慢慢掀开了另一方世界，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声音不停的反复念叨着，“来了来了，这都要关门了，谁啊！”

“老叔，来拿瓶饮料，店里还有吗？”姜凤林看到来人笑了笑便迎了过去。

汤晓晓站在不远处悄悄的打量着，这安华大学旁边有村子她知道，村子里有小卖部也不奇怪，但是连小吃街都少去的姜凤林，怎么和这老爷子看起来挺熟？

“有有有，”那老人瘦瘦巴巴，看起来比家里陈老师傅要小了一圈，汤晓晓眼睛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只是比起姜凤林的热情，老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店里的柜台也是木头的，已经磨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汤晓晓小心的凑过去试了下手感，哪独属于木头的感觉，却是除了林间树上，极少在家具上找到的。

老人弯腰在柜台里找了半天，一阵阵东西被搬动的声音，引得汤晓晓更加好气，这一桌之隔的后面，到底藏着怎样的宝贝。

“可乐还是橙汁！”老人呵问了一句，被那干枯的声音吓得汤晓晓乖乖又往姜凤林身边瞅了瞅，见姜凤林询问的看着自己，只好搭了一句，“橙……橙汁吧。”

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可有可乐那应该和普通饮料没什么区别。

“两瓶橙汁，”姜凤林高声回了句老人，随着音落，又是一阵乒乓碰撞，极为响亮的声音让汤晓晓更加熟悉。

她好像……在哪听过？

“呐，”老人直起身子，一抬手桌上就被摆了两瓶盛着橘色液体的透明瓶子，“喝完扔门口就行了。”

接过姜凤林给的两块钱，来人没多说就回了自己屋里，汤晓晓拿起那两瓶看起来包装很是古老的饮料，这种包装，透明玻璃瓶饮料，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了吧，现在还在产吗？

“这是……”汤晓晓总感觉自己就要把它叫什么讲出来了，可到了嘴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这瓶子她确实应该觉得熟悉，在塑料瓶兴起之前，汤万红的摊子上，可是没少用过这种饮料瓶。

“尝尝，”姜凤林熟悉的从桌上翻出了个瓶起把两瓶一起起了开来听着熟悉的开瓶声，好像连记忆都回到了那些年偷偷拿饮料喝的夏天。

“门和灯一会帮我关喽！”

橙子汽水的味道汤晓晓已经很久没喝过了，刚被那在口中炸裂的气泡激的起了几分闲适，屋里那声音已经毫不犹豫的在赶客了。

姜凤林见怪不怪的拉着汤晓晓走到门外，如那老人要求的，灯和门都被关的妥帖至极，就是，姜凤林是怎么做到和在自己家一样熟悉的？

“你常来？”晃着自己手里那两口便只剩下半瓶了的汽水，汤晓晓更想知道姜凤林怎么会知道人家店里的开关在哪，这得多熟才能放心相托。

“以前会，也是很久没回来了，不过这家店，从我第一次来，就一直没变过。”

姜凤林站在老房子的旁边，本来奇怪怎么不过来一起坐到汤晓晓，回头看了看灰扑扑的墙面和满是泥沙的石头，默默的也站直了身子。

这地方是够旧了，抚着还雕了窗纹的木屋，本来只是想碰一碰历史，可汤晓晓也没想到，她就随意摸了摸，那窗户的木纹竟然被她长袖衫给挂掉了一块。

一手抓着玻璃瓶，另一个手上木条还紧紧挂在衣服上，汤晓晓为难的看着姜凤林，她不是故意的！

“没事，”姜凤林把自己手里的瓶子放到地上，两只手仔细的解着汤晓晓袖子刮来的“麻烦”，“这房子很多年了，若不是有人在，早便应该拆了的。”

“那就是，不用赔了？”汤晓晓看着姜凤林问，刚才便一直以为自己破坏了什么古建筑老古董什么的，没想到就是一个待拆房。

“嗯，”姜凤林笑着应了声，“不用赔。”

闻言汤晓晓终于好好的松了口气，一手接过姜凤林已经解下来的木条，红色的旧漆早已经包不住里面的木心，左右的看了半天，汤晓晓还是忍住了把这麻烦带走的想法，规规矩矩的摆回了这木条原来的地方。

“你喜欢这？”如此偏僻的地方，汤晓晓分不清楚姜凤林至今还记得来路这事，到底该算天赋异禀，还是只为印象深刻。

“嗯，大学的时候经常来，是以前社团活动的时候发现的，晚上没人的时候，来这自己呆会。”

“经常？”汤晓晓反复琢磨着这个经常，以前她认识姜凤林的时候觉得他一天天好像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难道这地方魅力大的能让会长大人丢开那些各种明目的会议，一个人来此偷欢。

看着汤晓晓不怀好意的目光，姜凤林无奈的在汤晓晓头上揉了一把，“别瞎想，以前还没那么忙的时候会来，后来接任会长以后，每天能九点前回宿舍就已经不容易了，老爷子可不能等我到把那些乱七八糟搞完再来。”

自己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汤晓晓轻轻靠在狮头旁边的墙上，这地方确实安静，好像小吃街的繁华与这一点都没干系，夜月就皎皎的挂在那里，风一吹，还能听到周围树林沙沙的声音。

“在这露营应该很棒，就在这里铺一个摊子，然后不要吊顶，不然看不见月亮，能有竹席最好了，不过现在晚了，夏天应该会很有趣。”

汤晓晓乐呵呵的一个人幻想着，如火那么时候她便知道这么个地方，那她一定要来躺上一晚，晒晒这无暇的月光。

“呵，”比起汤晓晓美好的畅想，姜凤林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在这睡，你到底是来看月亮还是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