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里的糟乱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思考背景，汤晓晓被那叫声扰的乱了片刻后，终于想明白了楚莉为什么要给她打这个电话。

佘单担心他的妹妹，虽然她并不是，可谁让自己先是借着人家妹妹的声音把人喊了过来，如今更是为了救她身上还留着一个随时可能再次挣开的口子，于情于理，竟然自己半真半假的掺和进了那段混乱的记忆，汤晓晓觉得她应该是注定逃不开的。

“你是想让我和他聊聊吗，”虽然心中有数，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汤晓晓询问着电话另一头的楚莉，当得到肯定的答复时，汤晓晓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悲哀了一会。

“好，”应下了这活，在等着那边安排佘单的时候，汤晓晓思绪悄然的飘远，她的声音一定是像极了那个佘双儿所以才会被误会，那她的面貌呢，姜凤林曾说她和林振威的亲生母亲很像，即使没有明说是哪里，可汤晓晓知道，他们让她自己去见林稼和，里面的事一定没有姜凤林同她讲的那么简单。

电话一直没挂，汤晓晓回神的时候一股沉重缓缓的压在身上，耳边还响着那没有处理好的嘈杂，熟悉的气息，一定一点触碰着并不算多的肌肤上。

“楚莉那边出事了？”姜凤林问。

闷声的道了句嗯，怕姜凤林没听到那堵在嗓子里的回复，不由得又点了点头，解释说，“佘单他现在主导的记忆里没有楚医生他们，可能是因为对他们的不信任，所以找了个机会闹了起来，她说，也许我可以帮忙安抚下佘单。”

只是这样的电话，佘单也许会对这样的治疗产生依赖，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没事，”姜凤林在汤晓晓的头顶上亲了亲，“你不是正好对他有些想法吗，你后来想了想觉得确实可以试试，不过你推荐的那两个还有别的事做，如果他们正好需要需要的你的帮助，也许你去可以了解更多你想知道的。”

汤晓晓没想过这个提议的主要部分会落在自己身上，正想问问姜凤林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电话里，楚莉的声音拦住了她。

“汤小姐，我开了扩音，你可以放心附近都是我们疗养院的人，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汤晓晓转头看了眼姜凤林，那肯定的光在汤晓晓飘忽着的心上闪了一下，如同找到中点一般，所有漫天漂泊着的，都找到了归依的去处。

汤晓晓听着那边乱哄哄的环境终于平息很多，试探样的，汤晓晓对着电话轻轻的唤了一声，“哥。”

也不知道这声音到底让那边听到了多少，但是汤晓晓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刚才所剩不多的糟乱，竟也跟着变得沉默起来。

汤晓晓心中渐定，轻吐一口，继续缓缓的对着电话另一头讲着，“哥，能听到吗？”

这个电话应该是孤独的，按照楚莉同她讲的，只需要她按照佘单现在记忆里的那些不安定解释一下就可以，如果可以，他们还希望她能帮劝佘单老实的接受治疗，去信任他们，这些她都可以做。

只是这个过程，也许很少有人会考略用沟通的方式来进行，他们接触的都是不能使用常规方法来治疗的的患者，而佘单，他的行为，则是有他的记忆来主导的。

汤晓晓的话通过扩音器在一个小广场般的阳台上回想着，正被逼到角落的佘单目光危险的在包围着他的那些人里寻找着，他刚才听到了双儿的声音，双儿这也在里，他们不止抓了他来还抓了双儿！

“啊！”被包围着的佘单突然的疯了一样的往前冲着，正稍稍有些松懈的工作人员猝不及防的被搅得乱作一团，尖叫声通过小小的连接线传到汤晓晓的耳朵里，刺耳的声音让汤晓晓惯性的要把手机拿远一些。

“哥！你别乱来！你听我说！”手刚动作到一半，汤晓晓忽然想起这场骚乱的引发者是谁，若是让佘单冲破这脆弱的封锁线，若是再想找到，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把手机搁在耳边，大声的呼喊想让佘单听到她的声音，毫无遮掩的声音惊讶了整个车箱，突然跃起的身子，被姜凤林牢牢的压住，这才没有一跃而起。

混乱因着这一声好像又小了一会，慢慢的一个越来越熟悉的声音竟然靠近了电话，“双儿？”

汤晓晓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怎么到了佘单的手里，但是只要他能听她讲话，也许一切还没有那么糟。

“哥，”汤晓晓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好像电话另一头连接的真的是自己不听话的哥哥，“哥你是不是又给别人惹麻烦了。”

汤晓晓埋怨的话勾着佘单往复的介意，那个小丫头也总是这样对他讲着，好像他总是不会让她省心。

“没有，”佘单目光狠狠的扫过周围闪躲在一边的众人，威胁般的利刃在每个人脸上划过一道，口中轻吐出来的，却是带了几分讨好的谎话。

楚莉刚才被人撞到，见佘单安静下来也，慢慢起身观察着佘单的反应，手机刚才掉在了地上，还以为这个法子是要失败了，谁都没想到，佘单竟然会用手机，并且清醒的回答了汤晓晓的问话。

“双儿你在哪？”像是想起了什么，佘单目光微眯着审视着周围，他记得好像听到了双儿喊救命的声音，再醒来，就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地方，而双儿呢？除了手边这个小盒子传出双儿的声音，四周明明都找过了，双儿明明不在这里。

“我，我有事在外面呢，”汤晓晓含糊的回道，想起楚莉的嘱咐，汤晓晓继续讲到，“我没事的，我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

“双儿，”佘单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汤晓晓的解释，只是对着电话，一声又一声的叫着他记忆力的那个名字。

汤晓晓被那声声喊得心里闷得不清，握着电话的手指慢慢收紧，用了很多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告诉那个人，她并不是他要找的双儿。

“哥，”汤晓晓轻轻的唤着，佘单刚才回复过她，她知道佘单现在一定听得到他的声音。

“你别再事了，好不好，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跟着楚医生好好的治疗，等我忙完我就会看去，到时候，我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佘单不喜欢这个提议，眼睛茫然的在四周的所有人身上找着，他想见双儿，他的双儿真的没事吗？她为什么不来见他？

“哥你还记得楚医生吗？”汤晓晓不知道佘单在想什么，只是电话另一头不寻常的安静让她心里很不安，如同为自己坚定方向一样的，汤晓晓出声引导着佘单找到除她以外仍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楚……医生……”佘单拿着电话慢慢的想着，他记得，好像确实有个人对他说，她姓楚，叫楚莉，她是他的主治医生，楚医生。

佘单在小心翼翼防备着他的人群里寻找着，他的双儿说让他找楚医生，楚医生他记得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就像那些坏人一样的美好而脆弱。

楚莉听清了佘单的呢喃，观察了佘单一会，大着胆子，推开助理想要保护她的胳膊，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佘单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从有人一动佘单就敏感的盯了过去，看着慢慢靠过来的女人，佘单仍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混乱不堪的脑子里确定这张脸确实是之前和自己说她叫楚莉的那个女人。

“楚医生？”佘单不确定的核对着来人的身份，楚莉见他能准确的念出自己的称呼，心里悄然跃动着的欣慰，让她整个眼睛都要被点亮一样。

“双儿，双儿……”像是被那火吓到了，佘单避开那灼灼的视线，小心的捧着那能连接到佘双儿的小东西寻求着安慰。

汤晓晓听着耳边不住的念叨，心中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有着无尽的心酸和郁然。

“我在呢哥，”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句一样，佘单真的安静下来，收敛了浑身戾气的人一下像个无措的孩子，汤晓晓看不见那阳台上的一切，只是猜测着，猜佘单现在在想些什么，而她又能为他再多做些什么。

“你记得的对吧，楚医生，”汤晓晓回忆着给佘单讲着，“楚医生就是那个扎着长长的马尾，戴着一副浅边的眼镜，她长得可好看了，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哥你要是见到了，肯定能把她认出来的对吧。”

佘单跟着汤晓晓的描述小心的望着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女人，像是为了看清，佘单蹭着步子，缓慢的往楚莉的方向移了几分。

“哥你要好好的听楚医生的话，我，我会去看你的，所以你要老实的呆在那里等我知道吗？你要跟着楚医生好好治疗，等你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想告诉你。”

“双儿……”另一头忽然乱了起来，汤晓晓的在到站的播报里艰难的寻着电话里细微的声响，转头看着姜凤林对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心下明了，不再理会佘单喊着她的声音。

东西大都已经寄走了，汤晓晓帮着姜凤林收拾着为数不多的杂物，电话久久的无声，离开车厢前，汤晓晓对电话里的人讲了最后一句。

“你要是不听话，那我以后就在再也不理你了。”

孩子气的话讲的汤晓晓红了脸，没敢听佘单的回复，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另一头，佘双儿的声音消失，屏幕亮过两下便成了沉默的黑色，佘单不明白的把小东西握在手里晃了晃，想要把那个声音摇出来，可是那里面仍然安静着。

“双儿，”佘单想起一边站着的楚莉，求助一样的把东西塞进楚莉的手里，眼睛渴求的望着那微皱着眉眼的脸庞，求而不得的哀伤，丝丝的萦绕在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身上。

电话结束，佘单对所有人的敌意少了不少，可唯一能接受的，也只有楚莉一个人的靠近，知道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楚莉给佘单打过药，便找人帮忙一起把人送回了房间。

屋里暂时只住了佘单一个，佘双儿虽然不打算照管他，每年却仍然打一定数额治疗金到医院的账户上，佘单离开的这些日子，即使听说了，可佘双儿也不过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而已。

看着在药物作用下睡过去的佘单，他如果是个正常人，现在三十多的年纪应该正是顶天立地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有所作为的时候，可他如今的样子，却只能做一个依靠着他人而活的累赘，这大概是谁都不想要面对的结果，只是幸好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到达了龙山的两人，因为来得突然，所以并没有找人来接他们回去，汤晓晓一直拨弄着手机，直到走进了出站口，站在车站和龙山繁荣的大街分界线上，汤晓晓这才想起，她又到了龙山来。

虽然知道不可避免，可汤晓晓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站在站口看着街道，汤晓晓收起手里的手机，转头看着姜凤林，见他在等她，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先找个旅馆住。”

比起在自己家里的肆无忌惮，汤晓晓明显在龙山感到束手束脚，过家门而不入，并不是汤晓晓要做什么伟人，只是还有些不太敢面对那个家而已。

面对新的家人，这个感情的调整，姜凤林做的比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住旅馆做什么？”姜凤林把汤晓晓的散的只剩点点温热的手抓进自己的兜里暖着，眉眼笑着对汤晓晓的讲，“你忘了我们是回来做什么的了？我姜家就是再破败小气，也不会少了你一个住的地方的，放心吧。”

即使带人来过，汤晓晓重走在这条路上心仍然砰砰的跳着，她知道不远处就是姜家的房子，那个了解不多的地方，也许再往后的很多日子的，就将成为她另一个栖身之所。

“一切有我。”姜凤林握着汤晓晓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