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离开并没得到太多的回应，相比两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闲人，汤万红已经习惯了和老白两个人守着这个摊子的生活。

她一直是个适应能力的很强的女人，这是她的主场，所有的一切在进入这一块领地时便让她开始拥着熟悉慢慢的安抚着心里躁动的一切。

眼角瞥到两人离开时，汤万红并没有声张，笑脸迎着每个多年照顾她的老朋友们，这就是她的生活，以前，这样的忙碌和日子也是属于那个女孩的，可现在女孩长大了，一个人跳出了她赖以生存一生的地方。

这应该是幸事，汤万红一直如此对自己念着，这样的日子她习惯了每日为了生存忙碌，可这样的生活，她却讲不出是不是喜欢，只是……习惯了。

走出去，离开这里，挺好的。

“今天，晓丫头在家里问我了，”老白看着咕咕炖着冒菜的锅，眼睛看过时不时走个神的汤万红，那压在心里的话，却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深埋于心了。

“问什么？”不动声色的问着，汤万红知道自己注意力并不集中，某种考虑，她并不想让老白知道这件事。

“她想和我们一起举行婚礼。”老白想起这个邀请面上仍是忍不住笑着的，如此美好的邀请，于他们，却可能只是作为一名客人而已。

汤万红没有说话，抿着的唇角让人十分好奇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她想做什么？”老白微张的口被汤万红突然地出声阻了回去，侧头看着好像刚才并没有讲过话的人，她的话，是如他期待那般吗。

“婚礼，”老白笑着接过新的一个单子，利索的把锅里的菜乘进他们自己带来的碗里，小心的放在了汤万红的面前。

“我是不是还欠了你一个婚礼。”老白一边准备菜一边忍不住往汤万红那边瞧着，明明已经到了要被人叫爷爷的年纪，在她身边却总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听见这话汤万红忍不住失笑一声。

她这一辈子大概都和婚礼没什么缘分，以前没钱，刚来淇滨的时候更是谁也不认识，不知找了多少人才顺利的从那局里领了合法的结婚证出来。

总有个傻子在的，对着一张纸就能乐上半天，汤万红还记得那时候她已经怀了汤晓晓，若不是为此，照她的想法应该再晚些，至少更安定些的时候，可那个傻子却是认准了的，一个人扛着整个家往前。

那新婚之夜，除了那一阵阵的傻笑，其他倒让人全然的忘了。

她以为，那会是她第一次结婚，也会是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只是世事当真无常，连让她撑把伞的时间都没有，便降下了瓢泼，浇透了她原本还算暖和的日子。

看着现在站在自己身边忙着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去太长的时间，汤万红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和老白是怎么认识的，只是他出现的时候，她的心思或许也并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现在回头看看，竟也已经是十几快要二十年过去，她的大半辈子，他的那些笨拙的曾经，远的好像一场梦一样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我想的，”老白把东西整齐的下了锅，原本并不算利索的手脚在跟着做了一段时间后竟也渐渐熟练起来，看着汤万红略带了些遗憾和忧愁的脸庞，老白搭上汤万红的手，把那被风浸透了凉的手攥在手里，“我想，给你一个仪式，属于我们的仪式。”

让这个人看到他的存在并不容易，从认识她到接近她，从爱上她再到站到她的身边，这条路，已经走了太久，久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可到他们如今的岁数，这世界上还仍值得惦念的并不算多了，有一算一，他希望能给她最好的。

“我们老了，”汤万红不是感觉不到那掌心的暖，只是有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像就是在一晃神的功夫里，一切就已经沧海桑田，她想要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好像已经很久都没去想过了。

“没事，去吧，虽然他们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让他们吃一吃我们的喜酒，这件事，从晓丫头一讲我就越来越觉的有必要，你要不喜欢人太多，那我们就只叫那些个老家伙过来，到时候要给你做一身喜庆的衣服换换，你别说你叫着万红，可还真没见你穿过几次红色，那颜色亮啊，你穿一定好看。”

老白的话一个字一个的磕进汤万红的心里，对他提的事，总算没在推脱，她既然应了，便也想开了，与其两个人各自孤单的走到最后，倒不如搭个伴来的热闹，两家孩子也都是大人了，只是想要再摆一桌自己的喜酒，还是让汤万红难得的再重温了一边害羞的感觉。

“十六吧，”老白一边收拾着桌案，一边手指利索的给碗打上绳结，东西交出去的时候，也没忘招呼一声，“十六那天我和你红姨在这摆酒，记得来啊。”

少年应和着挥手离去，没想到几句话就定了喜宴的事，汤万红沉着脸望着老白，刚要说话就感觉一个温热的东西飞快的在自己脸边碰了一下便离开了。

“老东西，你正经点的！”压着涨红的脸，汤万红拿着大勺气汹汹的朝身边的人挥舞一把，什么十六，什么直叫他们那些个老家伙过来，就照现在这个样子，老白明明是想搞得越大越好。

生生丢死个人，自己家小辈还没成婚，他们这些老东西倒先急着摆酒，这算什么，为老不尊？

“你弄这么大，让那臭丫头怎么想，她和那姜家小子还没真的定下，你倒是比他们还积极。”汤万红一边低声的朝老白抱怨着，手指利索的在零钱堆里翻找着，“呐，就这三十零钱了，下次要零钱早打招呼，我给你留着。”

“他们年轻啊，”老白把勺里调料均匀的洒进锅里，笑着和外面的点头打过招呼，这才长叹一口，十分惋惜的一边好像还生着气的汤万红说，“未来等着他们的路太长了，不像我们，我们这样老东西还能有个几年，趁着还能动啊，就得抓紧把这心里惦记着的事都给他办了，不然以后可得后悔呢。”

汤晓晓和姜凤林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看着还在排队的两个，都是认识的，打过招呼便一起坐下聊了起来。

忙里抽空的看了眼外面，老白指着坐在桌旁的两个对汤万红念着，“我说，你见过那小子的家里人没？他们就这么欢吆喝着要结婚，别到时再在人家家里受了欺负。”

汤万红顺着老白的手阖眸看去，微敛的目光把不远处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没见过，”汤万红看着正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的姜凤林，这个人要说了解可能也算知道几分，但是家里的情况，除去他曾经自己提起的那些，好像也知道的不算太多。

“没见过！”老白惊讶的看着好像才将将反应过来的汤万红，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对汤万红叫着，“没见过你就敢让晓丫头和那小子结婚啊，那小子看着还行，万一家里，家里……”

这些不过是猜测，汤万红凉凉的一个眼神看过去，正烧着的火气很快就成了奄奄一息的样子，老白皱着眉看着外面的人，不顺心的嘟囔着，“这样不行啊，晓丫头的婚事哪能这样稀里糊涂的啊。”

天气太冷，大部分人不像夏天那样昼伏夜出，冬日的淇滨早早陷入沉寂，四人缓缓的往家走去，两两依偎着，倒也不惧了夜里的寒凉。

白日的事一直压在老白和汤万红的心里，虽然说是回家再谈，可到了家里，看着一张张疲惫不已的面孔，谁都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

夜应该是用来休息的，千万的心事都留给白日里的热闹吧。

见家长总是不可避免的，除此之外，还有双方家长的交流，即使很多人已经觉得没在有必要让双方有着更多的接触，避免了不少麻烦的同时，也切断了不少往来的照顾。

如果能好好的相互扶持的话。

姜凤林早上起得早些，作息渐渐随着冬阳规律起来的两个老人家也早早的便坐在了客厅里，道过声早后，姜凤林就发现他们可能是要同他讲些什么。

捧着白叔倒来的热茶，触手可及的暖让人有些爱不释手，姜凤林看着两个老人家，斟酌再三，没想出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什么。

“姜家小子，”白叔征求一样的看过一样汤万红见她稍稍合了合眼，便出声叫住了姜凤林。

往日白叔对他们都颇为照顾，如今有事，姜凤林心里也开始思量起来。

“你和晓丫头的事我们本来也不想多插手干预你们，毕竟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但是结婚不只是两个人了事了，这最少牵扯的就是两个家庭，最近我和你红姨聊过，你，是不是没和你家里人说你要结婚的事？”

虽然多少是明白的，汤晓晓跟着姜凤林家世上并不算得上多么般配，可一旦触碰到结婚这条线，姜家人真的还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还是他根本就隐瞒了预备结婚这件事情。

“他们，”姜凤林看着都面露审视意味的两个老人，他们说的话并不算是有错，只是也确实可能被他们猜到了些什么，“他们是知道的。”

姜凤林抿过一口杯中的茗茶，虽然这种完全被当做解渴的茶叶一般不需要别人去细品，可习惯感受和分析的姜凤林，意外的觉得这泡的茶竟然味道不错。

“那他们没说过要接触一下你未婚妻的家人？”老白不太相信姜凤林说辞，他有一个儿子，前几年结了婚的，婚前两个家庭不知道忙了多久，可现在，姜家竟然出了姜凤林什么动静都没有过，这太过诡异的安静，让他们两个心里都很不安。

“我带晓晓回去过，我爸我妈，还有我的妹妹，他们都认识晓晓，也都很喜欢她，这一年多我们也抑一直住在一起，这些他们也是知道的。”

姜凤林嗅着杯里的清香，氤氲着的浅薄的茶味一点点的散在空中，每个人的心里都各自的计较着自己的心事，那唯一值得他们坐在一起的人，还在房间里悠然的坐着一场无白的梦。

“我很早就和他们表示过我要娶她，以前是怕晓晓知道了害怕，但是现在我们都不小了，结婚只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我以为你们是放心把晓晓交给我的。”

姜凤林的话听的白叔和汤万红都叹过声气，他们以前就是太相信姜凤林，所以直到今天才想起来，原来他们竟然幼稚的相信着姜凤林一个人便可以代表整个姜家的态度。

“所以姜家只知道你和晓晓在一起，但是还不知道你们现在着急结婚是吗？”白叔皱着眉把姜凤林的话层层的拨开找到他们想要的那些，一种并不算愉快的答案好像就等在那里，让人闻着味就不想离那答案太过靠近。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们着急结婚是，是因为晓晓她已经……”白叔黑着脸看着姜凤林，谁没年轻过这话他不是听过一下，自己养大的儿子里面很多的经验让他不得不怀疑现在的事情到底能差到什么地步。

“姜小子！”姜凤林看着汤万红想要说什么却被白叔拦了下来，一声低喝听的姜凤林低了低眉眼，他没有他知道，他不能和两个老人因为这个生气。

“不是。”姜凤林看着两个人的眼睛，认真的想和他们解释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着急结婚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可这不是因为汤晓晓怀孕了。

“晓晓没事，我们……还没做过那样的事。”姜凤林闷声的给两个老人汇报着，即将燃起的烈火又因着这一句悄悄的灭了下去。

没有，可他们都同居一年多了。

看着两人多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姜凤林十分委屈的重申着，“我们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