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的感觉，是一种剥离自我的感觉，把该抛弃的东西统统丢进那不知来处和归处的风里，在风里疯狂，在风里沉静，在风里，重新认识一个新的自己。

重新……给自己的一个新的选择。

姜凤林随意的把玩着手里不知何时空掉的瓶子，低垂的头，再抬起时，原已经连天都黑了下来。

“来电话了，接电话了，接电话……“

这铃声是汤晓晓设的，响起的时候，姜凤林以为是屋里的汤晓晓在喊他，等回头一看，未拉紧的窗帘后面，是正不知端着什么走过的汤晓晓。

“接电话啊！”手机还在响着，姜凤林终于把视线移到那闪着屏的手机上面，独属于林振威的头像还在闪着，姜凤林手指在挂断上面犹豫片刻，还是转到了接听上面。

这不过片刻的犹豫，另一边好像已经被什么绊住了手脚，稀稀落落的声音里，林振威的声音，忽隐忽现。

把手机搁在阳台的边墙，姜凤林也不着急，打开扩音，继续想着自己的事。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直接打给齐涵就好了，就说我说的，嗯，我现在有点事，咱们以后再聊，哎，对对，以后聊，以后聊。”林振威不知正在和谁讲着，姜凤林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

“老二，老二你还在没啊？”等林振威抓起电话的时候，看着已经接通的电话，一改刚才斯斯文文的态度立刻大声的喊了起来。

“听得到，”姜凤林被那声音勾的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熟悉的声音，好像一下让他放松不少。

“在啊你小子，”林振威把自己声音矮了几度，半是嫌弃半是笑的抱怨一声。

“你找我，我当然在啊，”姜凤林学着林振威的调子调笑一声，不小心磕到墙角的酒瓶，砰地一声，像是将这美好的水月镜花，统统碎在了这一刻。

“臭小子，”林振威笑骂一句，“在干吗呢？”

“这么闲啊，竟然关心我在干吗？”姜凤林抿着嘴一笑，眼睛却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处灯火，他不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就像他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林振威和今天的事，毫无半点关系。

“那必须的，我是谁，我是你大哥啊。”林振威似乎也察觉了姜凤林语气里的不对劲，话语从刚才的随意，也多了几分的小心。

“是啊，你是我大哥啊。”姜凤林应着林振威的话说着，一句半是慨叹的话，听的林振威不知道他是在清醒还是遗憾他存在的这件事。

“没事吧？”林振威站住脚下的赶路的步子，注意力一下便全部集中在了电话里另一个人的身上。

“能有什么事？”漫不经心的一声“嘁”，听的林振威不由低了低眸子。

“别跟个女人一样跟我绕，“林振威吐出一口浊气，挥手让司机开车，一边朝电话里骂了一声，“你是不是怪我。”

他为什么打电话，从尚琦和他讲这一切时，林振威就曾生出过担心，他不怕失败，他也不相信姜凤林会比他更加脆弱，他们在一起待过的四年，足够一起见过了太多的起起落落。

可被伤，还是会疼的。

果然当初不应该答应尚琦瞒着姜凤林，他可能不会因为一次失败怪他，却会怪罪他的欺骗吧。

“你身体好了？”姜凤林被林振威的形容引得一下，再一回想，果然是像个女人一样的矫情起来，可心里那点点的介意，好像粘在了心里，怎么也摘除不掉。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林振威把话题截住，他知道姜凤林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可他打电话来，就是想让姜凤林能骂他一声，虽然在心里，林振威一直觉得他作为一个大哥，其实还蛮受到尊重的。

“老二我告诉你，你那些心思我知道的可不比你自己知道的少，虽然这次我没把这事提前告诉你，但这些，尚……”

尚琦说对你是有好处的，那日尚琦的话，让林振威觉得值得一试，而当一切开始，林振威也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我知道，”林振威话没来的及说完，姜凤林便已经阻下了他的话头，他想说的，姜凤林不是不清楚，可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那猝不及防的消息。

“你知道，”林振威听着姜凤林的话有些意外，却又对知道这对姜凤林来说并不是件过不去的大事，可当姜凤林真的站在这一小山面前时，林振威还是忍不住担心着。

“我知道。”姜凤林重复一声，为什么如此，姜凤林从各种角度想过了无数的理由，林振威的，尚琦的，出版商的，还有他自己的，这里面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便是这都是为他好。

“你要想，我可以让齐涵联系那家出版商，我们自己印一批出来，正好作为纹舟……”林振威躺在车里把一直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讲出来，可姜凤林却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不用，”姜凤林被林振威这个举动逗得笑了一声，他不是没想过如此，而且姜凤林知道，只要他开口，林振威并不会因为一本书拒绝他，可是，这个想法，越想姜凤林越觉得可笑。

他缺这一次的成功吗？他惧怕这一次的失败吗？这一次的挫折，会折掉他所有的未来吗？

不，它或许真的有着他太多的期待，可它终究只是一本书，是一次过去，仅此而已。

“我挺好的，”姜凤林一转身，把视线从街上那明晃的灯光转移到屋里已经打开灯火的客厅，他在外面多久了，风好像吹得他有些冷，他不该出来这么久的。

“真的？”这一句，林振威自己也不知道是问姜凤林要不要印出那些书，还是问姜凤林，他真的没有事要他担心。

“嗯，”姜凤林轻轻的嗯过一声，从前他便觉得林振威其实很有当女人的潜质，除了他了解女人以外，更多的事，他好像总像女人那样担心这担心那。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了我，”林振威忍不住打过一声喷嚏，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朝电话另一头骂了一声。

听着林振威在另一头说话，姜凤林没答他这明显找事的话头，眼睛稍一抬的功夫，汤晓晓正好站在窗户边上朝这边挥着手，她的身后是一束暖色灯光，那是他买错的灯泡。

”别闹了，晓晓喊我吃饭了，“姜凤林朝汤晓晓挥手示意知道了，朝电话里那人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你，”林振威不满的看着窗外，一边抚着好像又开始闹腾的身子，“真是有了媳妇什么都不愁了。”

“那你也赶紧啊，”姜凤林一边丢掉手里握的酒瓶，一边朝屋里走着，进门前，姜凤林朝电话里说了最后一句，“照顾好自己。”

林振威听着姜凤林的话，那短短的一句，好像真的让他隐隐发疼的地方好了许多，佯做不耐烦的回过一声“知道了”，没等话音落完，姜凤林已经挂断了他的电话。

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从来都是他挂别人电话，也只有姜凤林和他们几个敢挂他林少的电话。

“回宾馆吗少爷？”司机见林振威终于挂断了电话，抽空插了一句问。

“宾馆……”林振威细声慢气的念了一遍，没等念完，手机里一条短信便响了起来，“老陆，宾度会所，走吧。”

从阳台到屋里，一瞬间的温暖才让姜凤林知道自己到底身上带了多少的寒凉，看着汤晓晓笑嘻嘻的朝自己走过来，姜凤林在自己身上多拍了两下，像是如此便可以拍去自己身上的寒意。

“怎么在外面呆这么久，”汤晓晓一蹦一蹦的跳到姜凤林身边，稍一歪头，奇怪的看着姜凤林在自己身上细细的拍着什么。

“打个电话，”姜凤林含糊的回答一声，之前也没注意，进了屋才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

“饭都做好了，”汤晓晓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跳一跳的凑到姜凤林身边倚着，“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越是如此说，姜凤林反而越觉得汤晓晓做的，或许除了一惊，大吃一顿可能会有些困难。

搂着难得乖巧的汤晓晓往餐厅走，姜凤林想抢先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只汤晓晓瞒得太严，想着也没几步，姜凤林直接改成大步往餐厅走着。

“这些？”借着身高，姜凤林远比汤晓晓还要早看到桌子上面的菜色，只是，那一盘盘的菜肴，怎么看还是让人觉得，奇奇怪怪。

拉着姜凤林走到餐桌坐下，汤晓晓轻轻的回了姜凤林一个白眼，什么叫这些啊，“这些怎么了？”

“这是，油菜？南瓜？面条？咸菜？”姜凤林指着自己还能认出的来的几道猜测着，可是看着让人吃惊，这食欲确实有点为难。

“对啊，”见姜凤林还能认出来，汤晓晓坐在桌旁也有些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做完整的一桌菜。

“都是凉菜？”姜凤林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她忙活这么久的成果？

“额，”汤晓晓正欲给姜凤林介绍的手指忍不住缩了缩，“那也是菜啊。”

“晚上就吃这个？”姜凤林还是不愿相信，已经习惯热汤热菜的人，看到如此一桌，忽然感觉刚才只挂在身外的寒意，有些沁到了身体内部，没有来的让姜凤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喝的吗？”姜凤林哑声问着汤晓晓，“热的。”

“有啊，”好不容易有个汤晓晓做过的，汤晓晓忍不住绷起手指着在桌最远的一个小盆，里面掀开一看，果然是一些白色的汤水，隐隐的还氤氲着热气。

“这是，什么汤？”姜凤林往那小盆的方向凑了凑，本以为是菜汤，可是那白白的汤汁，又不像是有菜的模样。

“面汤……啊。”汤晓晓眨眼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姜凤林，这是面汤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了？”汤晓晓像个做错的孩子，站在桌子旁边，眼神无辜的看着皱着眉头的姜凤林。

“能问下，你说的饭呢？”姜凤林对着满桌的菜品吞了吞口水，他倒不是觉得不能吃，这些比起他自己第一次做的要好上许多，可这些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额，锅里，”汤晓晓侧着身子指了指厨房里盖着的小锅，姜凤林顺着那手指看去忍不住眼前一亮，这可是汤晓晓说要超过他的一顿炒饭，忍不住的期待让姜凤林没能注意到汤晓晓有些为难的神色。

“这是，炒饭？”掀开锅盖，姜凤林呆了三秒，看着锅里有些黑白相间的米粒，姜凤林回过头问汤晓晓，“这是锅底炒饭吗？“

汤晓晓咬着嘴唇对姜凤林撇了个白眼，她知道她搞砸了，可哪有姜凤林说的那么不堪，这锅饭她都炒过五遍了，可每次不是没熟就是烧过，这一锅，更不知道为什么颜色都变成了黑色。

“爱吃不吃，”汤晓晓没管还围着那锅早该倒掉的炒饭看个不停的姜凤林，拿起筷子，自顾自己的往自己碗里捞着面条。

“不吃我自己吃，”一边往自己碗里拨菜，汤晓晓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迎着的怒火。

“你给我留点啊，”姜凤林放开那注定要报废的锅，也回自己位子坐着本来姜凤林是打算自己在开一锅，可看着被汤晓晓折腾一空的冰箱，姜凤林知道，他今晚不吃那桌子上的饭菜，也大概没别的什么好吃的了。

一顿饭都在汤晓晓是不是撇过的怒气中进行，因为一句失言，汤晓晓直到吃完饭都没搭理姜凤林。

“哎，晓晓，”看着汤晓晓自己收拾碗筷离开桌子，姜凤林把手里的碗放下，着急的喊了一声汤晓晓。

汤晓晓听到姜凤林的声音本欲不想搭理，可是姜凤林接下来的话，却让汤晓晓嘴角弯了一下。

“挺好的吃的，真的，”姜凤林说。

这一顿，按照汤晓晓的吃法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凉面，虽然做的时节并不合适，搭配的菜品也稀奇古怪，可味道，姜凤林觉得还是值得认可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