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有人这么和我说过。”
姜凤林学着汤晓晓的样子躺在草地上,不同汤晓晓看向天空的向往,姜凤林眼里,只有汤晓晓一人而已。
“谁啊,”好像终于引起了汤晓晓的兴趣,一直抬头望天的汤晓晓也把眼睛转到姜凤林的身上看着。
“嗯,”姜凤林并没立即回答汤晓晓的问题,稍一沉吟,知道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词才继续着刚才的话,“一个爱笑,也热爱生活的朋友。”
“女朋友吧,”见姜凤林避而不答汤晓晓心里就有了些许的怀疑,眼看还拿朋友出来说事,汤晓晓不客气的戳穿了姜凤林的一片虚词。
即使被识破,姜凤林轻笑一声不以为,对汤晓晓此刻稍有醋味徐徐传来的模样,实在让姜凤林喜爱极了。
“姜凤林,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以前到底谈过多少女朋友啊,是不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数了。”
汤晓晓被姜凤这忽然冒出来的女朋友搅得一点看云彩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姜凤林在大学里的风光她半点不曾错过,但如果这意味着以后会有无数前女友找上门来,那汤晓晓真的不介意现在,立刻,马上,就让姜凤林这个祸害体会下什么叫“名垂千古”。
“哪有,八百一千,你当我是……”姜凤林的话忽然停住,这么彪悍的战绩,怎么看也是林振威那家伙才能搞出来的,哪里像他会做的,“我以前乖着呢,才不会像某人似的遍地开花。”
汤晓晓被姜凤林的话逗得一笑,“你觉得你离遍地开花还远吗?”
当初学校里想要见见姜凤林这位会长大人的,光美女,怎么也有了千数之多,可谁能想到,竟然被她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半路把人截了去,如此一想,汤晓晓竟也开始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厉害。
“就算遍地开花,那我也只看你这一朵,又不是谁开我都要去看的。”
姜凤林继续和汤晓晓对开花的问题争辩,这种忠诚度的问题,姜凤林觉得他还挺靠谱的,就像以前他喜欢学习,整年算下来,能跟上他节奏和他聊上两句的,其实也并没有多少。
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么专注的做着某人期待事,如个机器一般,终还是忘记了自己仅是个血肉之躯。
“你笑什么?”越看越觉得有趣的汤晓晓也不再移开眼去,定定的看着让她捉到了姜凤林一个愈加高扬的弧度,不过那带了几分的轻嘲,还是让汤晓晓看不明白各种意味。
“想起以前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我,特别傻,”姜凤林不以为意的答着。
“有多傻,”汤晓晓坐起来看着竟然给她讲以前事的姜凤林,澎湃的好奇心,让汤晓晓迫不及待想知道姜凤林到底是能傻到什么程度。
看汤晓晓如此高兴,姜凤林懒懒的垂着目光追了过去,“就是个无趣之人。”
无趣之人?汤晓晓反复琢磨着这个无趣到底指的什么,可乐趣多少,无趣也平分半壁秋色,如此答案,不免让汤晓晓品到了几分敷衍的味道。
不满的皱着眉推了推还躺在草地上的姜凤林,这个无趣之人,实在不能让汤晓晓感到满意,一番推搡,总算打打闹闹间把姜凤林也拉了起来。
窝在姜凤林的怀里,汤晓晓还是没忘姜凤林还没有给她解释这个无趣到底有多无趣,对那段汤晓晓不曾了解更不会遇见的过去,汤晓晓展现的兴趣连她自己都有意想不到。
“哪有什么,不过就是个学傻了的书呆子嘛,这个你也想听?”对那些年的记忆,姜凤林最多的就是学校的课桌,还有他房间的那个陪他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木桌,虽然据说还是他爸爸用过的,但这还是让姜凤林提不起兴趣。
对那时候的姜凤林而言,桌子,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有或没有,都不会打扰到他继续自己的学习计划,而完成那个人期待,重点也从来不在什么桌子上。
但桌子,却是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陪他都要久的事物,也是记忆里,从来都必不可少的那块拼图之一。
“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汤晓晓仰头看着姜凤林,两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半天,细碎的草屑粘的到处都是,被汤晓晓发里藏着的绿意夺了目光,一抬手,好像把汤晓晓的注意也完全吸引了过来。
都想知道吗,真是个贪心的丫头,姜凤林轻挂着个和煦如风的笑,手上搂着汤晓晓的力道又紧了两分,淡然的嗓调讲出来的告诫之词,没有引起警惕,反更让汤晓晓来了兴致。
“那可是一段相当无聊的故事,”姜凤林说。
“那也要你讲出来我才能知道啊,故事无不无聊,不应该是听故事的人说了才算,”汤晓晓的话引得姜凤林嗤笑一声,总算认了汤晓晓的执拗,慢慢给汤晓晓讲着对姜凤林来说,那并不光彩的过往。
光彩一词,见过太多,便会成为习惯了,得到它如理所当然,好不费力的过程,连最后的欢喜都要比旁人少了许多,最后,是不是赢了,因为毫无悬念,便再也不去在乎了。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十二年的学生生活里,因为成绩突出,被学校多次建议跳级,可没人知道为什么,姜凤林还是按部就班的,完成着他认为无聊至极的课业。
熟记于心的课文,信手拈来的公式,脱口而出的英语,丰富庞杂的课外知识,姜凤林的知道的东西,有时候甚至比他的课业老师都要多上一些,可即便如此,姜凤林还是努力的适应着一个正常学生该走的一切。
每天起床,去学校,回家,一直看书到深夜,然后被允许上床睡觉,这里面对别人而言简单到不会有任何忧虑的行程,姜凤林机械的活过了十二年,而一天里姜凤林仅剩的期待,就是那天课间,不知又会播放什么样的歌曲。
“有个人,希望我什么都能是最好的,永远的站在最顶端,永远会不会被打败,永远都会是她的骄傲。”姜凤林拨弄着手里从汤晓晓发间捡出的草屑,小小一根,在姜凤林手里像又有了生命一样翻腾。
听完姜凤林的话,汤晓晓本想说她也曾有过这般的期望,可后来,等终于明白永远这一个词到底多么难以抵达,汤晓晓这才知道,最难的不是做到最好,而是你能一直远远甩开跟在你后面的第二第三,甩开你后面,能威胁你的所有人。
“很累吧,”背负着这样的期待,日复一日,就算真的赢遍了世界,最后也会因为孤独变的索然无味吧。
“习惯了,就不会觉得累了,只是她希望的那永远不会被打败,其实很早便已经失败了,那种躺地上,一败不起的感觉,还不错。”
若是别人来说,汤晓晓难免觉得实不上进,可被姜凤林说来,汤晓晓只觉几分心酸和寂寥,那些只能一个人行走的日子,就算胜者为王,谁又知道阻且难。
“这就是你一直不跳级的理由?”汤晓晓想着姜凤林讲给她的那些旧事,凭借小姜凤林的知识储备,汤晓晓觉得碾压同龄人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姜凤林竟然是一年一年过来的,自然有什么让他放弃了这条捷径。
“算是吧,”姜凤林低笑一声,“终究是人,终究力有不及。”
“不信,”说什么力有不及,汤晓晓才不信这就因为这个姜凤林就让自己陪一帮手下败将待这么些年。
“你知道那么多,会不会觉得不知道的人都是傻子?”忽然想起以前班上学霸看他们这群渣渣时的不屑,汤晓晓忽然对这种非人物种的心态十分好奇。
他们真的这么傻里傻气,应该不会把自己同学想的这么惨才是。
“嗯,”姜凤林抑制不住脸上迸出的笑意,思索片刻才给汤晓晓解释说,“我初一的时候,以为又回了三年级,那年的课本我看了一遍就扔了。”
三年级,汤晓晓对这个比喻十分瞠目,初一的课本,竟然这么轻松,果然在学霸眼里,他们都是些废物而已。
“可,不应该啊,”既然学习这么轻松,有没有过多的课业,姜凤林的时间应该很多才对,可听他讲的,好像完全都被困在了那张桌子旁。
“因为有人说,我没有玩的时间和权利,因为我还不是最好的那个,”姜凤林给汤晓晓解释着,只这番解释,仍然让汤晓晓眉头紧锁,似是颇为不解。
“你信了?”这么假的话,汤晓晓小时候到底疯玩,不是没人和她讲过这样的一番话,只是左耳进右耳便直接出去了,听过这话的人,谁也不会真的记挂在心里。
“信啊,”姜凤林忍认真的点了点头,反着也没什么好玩的,而且虽然对他严格,可姜凤林还是希望能达成她的心愿,成为她永远的骄傲。
“搞不懂,”果然不一样的人是不能理解那种感觉的,汤晓晓可怜的看了眼竟然还能活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姜凤林,“难得,要我这么学,我肯定早就疯了。”
对汤晓晓的话,姜凤林没有反对,即使如他,也不是没有濒临崩溃的时候,看着永远看不完的书,学不完的活动技巧,还有那熬不完的夜,他也以为他有一天一定会疯了,不过,最后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
“那人真贪心,”过去改变不了,汤晓晓气恼的把错都归咎到了那个给了姜凤林一个不可能达到目标的人身上,“她自己都不一定做得到,却要为难你,真是。”
汤晓晓心疼样子让姜凤林心里暖暖的,因为过去太过无趣,姜凤林极少和别人说起那段经历,更不要说那时候接近孤僻的心性。
不管是姜凤林自己藏起来也好,还是没人想要尝试了解也好,在一层层的伪装下,从没人怀疑过那在舞台上言笑晏晏的会长,以前也有过一段灰色的少年时代。
“她,曾经有机会做到吧,”姜凤林抓住汤晓晓拔草泄气的手,一点点擦去染上绿色的汁痕,倾言而出的,竟然是为了那个亲手铸就这一切的人辩解。
“她谁啊?”汤晓晓怀疑的看着毫无怨恨的姜凤林,是因为长大了所以不想开了段过去,还是有着让人释怀过去种种的苦衷。
“我妈,”姜凤林看着汤晓晓无语的表情,呆呆的样子,让姜凤林忍不住在汤晓晓鼻子上捏了一下。
“你妈?”汤晓晓往后一躲,皱着眉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汤晓晓记忆里那个女人,还真有越看越让人觉得真能干得出这般事来的样子。
“我妈,她以前是舞蹈演员,也是她们那组里跳的最好的,她本来应该进国家队去国外参赛的,她是最好的舞者,只是那段时间,她怀孕了。”
汤晓晓忽然觉得有几分可惜,能得到机会代表去国外演出,那一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怀孕了,大概身子也就不允许再像以前那样肆意舞蹈。
“那时候我爸还只是个小老师而已,两人还没来得及结婚,一察觉不对我妈就和我爸说了,她原来本能把那孩子偷偷打掉的,可最后,还是坚持的嫁给了我爸,为了这个孩子,也就是失去了那场比赛资格。”
事业爱情,这样的选择好像一直都对女人更为刁难,但好在,姜凤林还好好存在着,没有比这更让汤晓晓感到欣喜的了。
“这么久的事你知道的真清楚,”想想一个本可以站在国际舞台的舞者,最后却只能嫁人生子,如姜母那般骄傲的人,一定是爱极了姜父,放弃一个更大的世界,只为了和一个人四季三餐。
对汤晓晓的话,姜凤林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那些年的旧事,他自然没机会一一历过,不过,“小时候我爸经常给我讲他们的故事,听得多了,就记住了。”
这些话,以前总觉得是姜父为了不让小小的姜凤林记恨自己亲身母亲的夸词,可慢慢长大,姜凤林也越能理解机会和世界这两个词,有时候看着姜母一个人呆在舞蹈教室练舞,姜凤林更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孩子,这个女人本该有着怎样的光芒。
可那些,都只能在一所小小的舞蹈学校里,跳给她不多的观众欣赏了。
“真是的,你和我讲这些,我好像更害怕了,”汤晓晓喃喃的抱怨着,本来她就对姜母有一种天生的畏惧,被姜凤林一讲她竟然对自己亲儿子都这么狠,汤晓晓好像都能看到自己以后的悲惨生活。
“还是你爸厉害,你说以后他也会给我讲故事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