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和钟粼光能否生死与共不好说,记忆感触所知,加上韦落如今看人的眼光,认定两个热血少年少女是可以的,可人终究是会变的,在这个世道,也特别容易变坏。
对于万法无忌魔而言,朋友,可有可无。
只是,为了不显变化突兀,韦落还是决定慢慢恢复本性,且以先前少年个性应对,露出难过神色,向苏知认了错,说是不该如何如何,不该让你们担心云云。
少女神色稍霁,却还是板着脸,哼了一声,小女儿姿态美不胜收。
钟粼光看得目光闪烁,神色复杂,看向韦落,又是遗憾,又是欣慰,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韦落,我们许久没有切磋了,不知道你可有长进,去林里打一场如何?”
苏知提了提别在腰间的宝剑,看着韦落似笑非笑的提议道。
韦落眨眨眼,摆手道:“还是不要了吧。”
苏知立即严肃道:“我知你伤心伤神,修行懈怠了,如今已经缓了许久,我是不会任由你继续颓丧下去的。”
就在这时,韦落腹中传来咕咕叫声,苏知便是双眉倒竖,气势凌厉道:“你还没吃晚饭?”
韦落笑道:“无事的,我屋里还有干粮呢。”
“干粮什么?!”苏知冷喝一声,上前拽着韦落的手臂,循着一个方向走去,“你如今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肉,否则就要像钟粼光一样,又矮又瘦了!”
钟粼光如遭雷击,喃喃道:“为什么又说我……而且,我不是更该吃肉吗?”
三人来到了食堂,苏知点了几个菜,三荤两素,端上一小桶饭,吃得津津有味。
苏知和钟粼光只是陪衬,只说是晚饭吃太饱了,韦落才是主力,盛情难却之下,五六成饭菜都入了他腹中。
韦落直言不讳,说钟粼光枯瘦如猴,也要多吃。
钟粼光随口就回了一句,“我吃得多拉得也多,吃再多都是如此,不必浪费的。”
苏知就一拳捶了过去,嗔怒不已。
钟粼光干笑几声,急忙捂嘴,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连连赔罪,这货最怕苏知了。
韦落却是毫不顾忌的接话茬,“粼光,你约摸是肠胃不好,我最近跑了许多趟术法楼,看到有磨练肠胃的诀窍,我帮你寻来,你练了后,保证能消化彻底。”
“真的?”钟粼光兴致勃勃反问道。
“当然。”韦落点头道,“此后你就能长得像吴长老一样了。”
钟粼光神色一僵,怒视韦落道:“待会切磋一下,我捶不死你!”
吴长老是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笑起来很好看,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笑面虎,用峰主的话说,就是“好看,又可爱,像只大胖虎”。
苏知都有些忍俊不禁,她忍住笑,咳了几声,严肃道:“食不言寝不语!更不许胡言乱语,知道不?”
“知道知道。”钟粼光连连点头,看着韦落推到面前的一碟子炖肉,毅然快速的下了筷子。
苏知见时候差不多了,就起身去结账。
韦落静静看着,露出一丝笑容,温暖和煦。
钟粼光握拳捶桌,沉声道:“韦落,将来我钟粼光一定要出人头地!天天请你和知吃大餐,灵果,宝药,灵兽肉!”
韦落认真看了看钟粼光,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这位好友是山下一座小镇的居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数年前的一次仙魔大战,有妖魔偷入北面,屠灭几座村庄,还有一座小镇,那小镇便是这位好友的家乡。
钟粼光资质一般,却韧性十足,仇恨的种子深入骨髓,修炼起来,往往疯魔一般不要命,奈何天赋有限,令少年痛苦不堪,他出身贫寒,将他带上山的老人也死在了妖魔手上,日子难过得很。
少年上山后,非常孤僻,师兄师姐们难免有缺点良善的,倒也不动手欺负他,只是喊他泥腿子,言语难听。
后来,妖魔来袭,涅月门将孩童们拎到了战场,说是要从小磨练孩子们。
一群孩童吓得屁滚尿流,有半数以上哭爹喊娘,说要下山种地去。这当然不行的,入了涅月门,便是不能轻易下山了。
一群孩童中,就有韦落、钟粼光和苏知,当时的苏知吓得哇哇直哭,韦落面色煞白,只有钟粼光比较镇定,还握住旁边韦落的手,颤抖着手,指着威势无敌的门主,大吼道:“无敌仙!无敌仙!我要做!”
韦落当时心神震撼,觉得钟粼光勇气滔天,惊为天人。
此后,韦落与钟粼光便成了好友,作为韦落青梅竹马的苏知,也入了二人的圈子。
钟粼光经常说一些志向高远的话来激励自己,韦落就说他是大吹法螺,能吹爆牛皮。钟粼光对此记挂在心,一有机会就反击。
“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知走回来,对二人眯眼笑道。
韦落笑道:“钟粼光说,以后要赚大钱,请我去喝花酒呢!”
苏知双眉又是一竖,气势惊人。
钟粼光面色大变,喊冤叫屈道:“我发誓!我没这么说,韦落太坏了!他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知蹙眉,露出狐疑之色,以往时候,她最相信韦落,此时自然也是的,她看向钟粼光,语重心长的道:“钟粼光,不要随便发誓了,天道好轮回,还有,不要带坏韦落了。”
钟粼光:“……”
三人离开食堂,往林子走去。
夜月洒下,光晕柔和,平铺山林草地。
一座山头占地极广,木屋阁楼错落有致,几座斗法台还在弟子在切磋斗法,不时有雷光闪耀,不时又有火光腾升,火焰化作凤鸟状,耀武扬威,栩栩如生,可见道法高深。
韦落三人走入林中时,正有几人拎剑走出,说说笑笑,颇为欢快。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对面几人停下,盯着韦落三人看了许久,一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突然开口道:“知师妹,都入夜了,你还跟小男人往树林跑,你父母不担心吗?”
苏知微微蹙眉,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
韦落神色自若的走着,不为所动。
钟粼光却面色阴沉,见苏知置若罔闻,便压下心头不快,闷头赶路。
那边几人却一个个露出了不痛快的神色,一人嘀咕道:“安师兄,那小妞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啊,要不要摁着他们吃点土,让他们长长记性?”
安师兄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当人家泥捏的啊?现在门规抓得严,欺凌同门是要罚钱背债的!更何况,有一个可怜人才死了爹娘没多久呢。”
那人缩着脑袋,唯唯诺诺。
“走吧。”安师兄挥手,迈步离去,随口道,“龙飞凤舞,猪狗不如,瞧瞧,这就是圈子,读书人早就用词句画好了,苏知也算是一只小喜鹊了,却与猪狗为舞,得跟她爹娘说道说道。”
“安师兄威武!”
“安师兄真知灼见啊!”
有两人当场娴熟的拍了马屁。安师兄笑了笑,不以为意,每当此时,他都能深刻体会到有些皇帝为何喜欢任用奸佞了。
韦落三人来到林中一处空地停下。
苏知将剑插在地上,向韦落勾了勾手指,笑道:“来来,我先试试你道行落下了多少。”
韦落点头上前,突然道:“安沛然的嘴不牢靠,开过光,你不怕他乱说话?”
苏知一怔,随即笑道:“让他说好了,他话说越多,越容易死的。”
“可人家舅舅是峰主啊。”韦落摊手道。
“他就是峰主亲儿子,嘴上不把门也容易死。”
钟粼光在一旁阴恻恻的道。
“安沛然有小聪明,知轻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好了好了!”
苏知连忙摆手道,“韦落,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谁不知道我们是挚友?一些屁话都听烦了……看招!”
少女说着,突然窜出,推掌起阴风,玉掌蒙上翠绿之色,生机勃勃,令得树木摇曳,雀跃如有灵。
韦落周身突然浮现一缕缕旋风,呼啸切割。
“炼气七境?知,你又突破了!”
钟粼光在旁惊呼出声,神色便是一黯,有些深受打击,自惭形秽了。
韦落笑道:“知,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呢?”
他双掌一翻,一堆掌印翻出,将旋风打散,一步跨出,掌印如山岳,一股厚重感袭来,击中苏知的玉掌。
二人身形一晃,苏知惊讶道:“不错啊,你这山岳掌印颇得精髓,看来,修行不曾荒废呢。”
“修行并不是一昧的汲取天地灵气壮大真气,锤炼体魄。”韦落轻声道,“人生一切皆修行。”
“照你这么说,屙屎也是修行咯?”
钟粼光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苏知立即怒目而视,韦落却认真道:“是的。彼时你可以运气,让过程顺畅,从中收获心得。”
钟粼光若有所思,“韦落,我感觉你此刻像极了神棍。”
韦落沉声道:“死过一次了,便是一次大超脱,我说的道理不是骗人的,你若不信,也死一次试试?”
钟粼光眼角抽了抽,认真道:“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