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懿的心也被触动了，然而，她早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感动了，更不会因为这几个字就打消了心底的提防。

但她仍然是被触动的，也没有掩饰这种触动。她嘴唇微微抽动了下，曾经的枪林弹雨死里逃生，让她的眼睛也微微发酸。

她微微摇摇头，勉强做出个牵强的微笑：“我们一直盼望着遇到真正我们国家的军队。宁上校，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心目中军人的形象，想起大地震时候的子弟兵，人民心目中的救星，英雄。”

这话同样触动了宁生——大约是他们自变异发生之后的做法并不尽如人意，宁生的神情有些肃穆。

他严肃地道：“变异突然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人类的生死存亡到了紧要关头，这中间，有无数人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国家也被迫牺牲了他们。”

气氛忽然一凝，因为站在这里的这些还带着期盼的人，就是被国家被迫牺牲的人们中的一部分。谁愿意是被牺牲的呢？

气愤忽的再一凝。

秦风瞧这程嘉懿微微变了的脸色，低声道：“教官，镇子里还算干净，咱们进镇子里说话。对了，山上还有一种变异黑熊，个头有正常黑熊的三倍大小，还有变异猕猴，我们本来准备上山消灭几只的。”

宁生侧头瞧了秦风一会，才对程嘉懿做个请的手势：“程老板，一起？”

虽然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这里也算是程嘉懿的地盘，程嘉懿也没有道理不做地主，也只好侧身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转头刹那，看到王勇微微皱眉，跟着不引人注意地后退一步。

程嘉懿不知道王勇是什么想法，此刻她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清楚，真如同鸭子被赶着，只能引着宁生往镇子里走去。

镇子里是有镇长办公室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方涛和林大海快走几步，程嘉懿想着，小镇很是干净，又是雪天，也没有灰尘。

进了会议室，看到热气腾腾的茶水的时候，程嘉懿才反应过来。

她与现实生活脱节很久了。

确切地说，她早就忘记了这种待客或者对待上司时该做的事情。

程嘉懿在桌前站了下，见到宁生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地坐下，秦风忽然迟疑了下，看看宁生又看看程嘉懿，然后也站在了原地。

而方涛和林大海也仿佛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地位般，也尴尬地站在一边。

程嘉懿站在宁生对面的桌前。这是个方形的会议桌，严格地说不是会议桌，只是个放在正中的桌子而已，但是一站一座，旁边还站着几人，就已经将他们彼此的身份地位鲜明地对立起来。

此刻，程嘉懿更像是客人，或者是下属，甚至是……程嘉懿一时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她不是觉得她有和宁生平起平坐的资格，但是看到秦风三人迟疑，她还是不得劲。

她和他们同生共死半年，终是比不上他们教官学员之间的感情。

“请坐，程老板，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宁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接着对秦风几人道：“你们也坐下，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再见是在这里。”

方桌不分主客，但只有宁生和程嘉懿的面前有杯热茶，程嘉懿也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在几个大男人面前，尤其是宁生面前，心里颇不自在。

她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越是有自知之明，就越是觉得这里本来是没有她的位置的。

表面上，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宁生，但她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宁生的脸上，而是仿佛穿透了他的眼睛，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程老板，今后是如何打算？”宁生开门见山道。

宁生并没有程嘉懿心里想的那般瞧不起她，反而对她颇又兴趣。一个能让秦风肯尊一声老板的人，会是怎么个有过人之处的呢。

程嘉懿将视线重新落在宁生脸上，心里奇怪自己竟然不紧张。

“我们还有人在战斗民族那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会收集些晶体，和我们的人汇合。”程嘉懿说着，不由对宁生带着些期盼，“宁上校可否为我们行个方便。”

宁生不置可否，伸手将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杯端起来，尝了一口道：“我还是喜欢国内的茶，浓郁，这里的茶太清淡了。”

程嘉懿不知道宁生是就茶论茶，还是想要发挥什么，只是不做声地看着他。

宁生再喝了一口道：“入乡随俗，现在也只能喝清淡的了——程老板，回去之后呢？”

“没想那么多。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先能回去再考虑吧。”程嘉懿淡淡地道。

“哦。”宁生点点头，“我们队伍眼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要在岛国盘恒多日。这样，”宁生说着站起来，这是标准的送客方式，“刚到这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安排，程老板先自便。”

几句话，程嘉懿就知道她不是宁生对手的。

她连秦风都没有真正搞定，又怎么配得上秦风教官的对手呢？

但只这么短短的两句话，宁上校就下了逐客令，便是对她了解了？还是这次对话就是个宣布主权的下马威？还是把她当做小孩逗弄了？

反客为主，不容置疑。程嘉懿随着宁生站起来抬起视线，跟着也站起来，点点头，转身。

她没有太多的不适，对于被轻视和忽视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心里还是不高兴。

她本来就是人微言轻的，宁生称呼一声程老板已经是给了面子的。她也知道，接下来秦风就会将他知道的一切详细地告知宁生。

这是常理，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她这么对自己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感觉到室内四人落在身后的视线，她竭力挺胸，后背僵直。

她失败了。真正佣兵公司的老板，哪里有她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宁上校称呼一声程老板，她还真将自己当做一盘菜了。

可惜，她还是没有老板的魄力。第一次交手，输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