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他沉思了会道：“老板，这些事情还有谁知道？”

程嘉懿摇摇头：“没有别人。”

如今他们三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虽然程嘉懿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王勇。

“王鹏呢？”王勇问道。

程嘉懿再摇摇头：“他只知道食人花能吃人，没看过食人花的晶体。”

王勇在考虑了会，低声道：“咱们晶体的事情，先……不要泄露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

王勇低低地叹口气：“我作为正常变异人的时候，也不觉得研究那些特别点的变异人有什么不对，可我现在……我需要好好想想。”

不是只有未成年人才会迷茫，成年人也有迷茫的时候。尤其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的精神世界忽然遭受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

跟着简单的时候，王勇的生活可以说非常简单的，除了战斗就是战斗。

可现在一路走来，他见到了除了战斗之外太多的东西，活着，已经不单纯是为了活着了。

王勇曾经以为，变异人是无需尊严的，可只有当他自己也成了少部分的变异人之后，才体会到变异人也是有尊严的。

活着不仅仅是活着，也要有尊严地活着。

王勇离开，程嘉懿和杜一一再归于沉默。他们一次次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可一次次的，他们都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如果真的是小说多好。”程嘉懿呢喃着，“我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不甘心。”杜一一望着对面车窗外，看着一排排的树木掠过，看着树木后的荒山，“我们从变异那天起就没甘心过。

我们一直当现实是小说，一直以为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一直想要出人头地，找出变异真相。而事实是，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只是不甘寂寞的炮灰。”

“谁不是炮灰呢？”程嘉懿低声反问道，“李立不是吗？秦风不是吗？简单不是吗？那些活得好好的大人物不是吗？一一，我忽然觉得活着好没有意思。

我突破了，你也突破了，不是该高兴的吗？可我却觉得害怕，觉得恐惧，一想起我们的突破，就想要瑟瑟发抖。”

程嘉懿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臂，明明车内温度挺高，她却觉得寒意从心头升起。

“我后悔了。我应该听你的，早早的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样，你妈妈我爸爸可能都不会死。”程嘉懿闭上眼睛，好像看不见，就能躲避了似的。

杜一一深深地叹息了声，挪了下，坐到程嘉懿的身边，张开手臂搂住她。“也许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坏。我们只是太小，承受不住那些。”

“我不想做老板了，我只想做我自己。”程嘉懿靠上杜一一的肩膀，“我们都这么样了，人类都这么样了，为什么不能都好好地活着？”

杜一一低声道：“可能有人想活的更好吧。你看那些书里，谁不想做人上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就不是书里，不也有人想要做人上人？我们幻想里也曾经想过。”

人心不足。人心永远不会满足的。他们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可偏偏他们心里还有良知，偏偏他们还能认识到对错。

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根深蒂固，因为这三四个月的经历，还不足以完全颠覆他们在过去教育中竖立的三观。

“一一，如果有一天我变了怎么办？”程嘉懿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怎么办？”

“那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狱。”杜一一轻轻亲吻着程嘉懿的秀发，再道：“不论对与错，白与黑，生和死，我都和你在一起。”

有这样的人陪伴，人生足矣。

而在另外车上，方涛将打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秦风重复了一遍，程嘉懿和杜一一曾经经历的残酷，再一次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鲜血淋淋地扒开。

“变异当天，程嘉懿和杜一一在学校内亲眼看到同学疯狂，他们被杜一一的父亲领出来之后，程嘉懿就是一个人了。

谁也不知道那两天她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只知道她杀了好几个人，杜一一当时跟着她，还是被她保护的。”

孙冬知道的事情很多。当初他们一起去养鸡场买鸡程嘉懿的疯狂，之后程嘉懿的数天逃亡，再见面之后，程嘉懿变得狠辣果决了，为了从周尧手里换出来父亲，主动击杀刘黑子。

孙冬提到了研究所变异人暴动的录像，也提到了程嘉懿救出父亲的当天，又被迫用自己的狠辣收服了刘黑子的旧部。

之后又是父亲的不理解，李立周尧的逼迫，在训练场里的搏杀，最后的逃亡，高速路上的死亡。

孙冬说得很详细，有些事情也是听张豪说的，有些是亲眼见到的。提到这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孙冬的眼睛里也流露出迷惑。

“孙冬说，他不知道程嘉懿是怎么挺过来的，换做另外人，经历过这些，不疯也差不多会发狂的。他说，程嘉懿虽然没有说过，可他看出来了，有好多次程嘉懿已经是挺不住了，他以为她会真的挺不住了。

程嘉懿内心很理想化的，还有些侠义心肠，刘黑子旧部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因为她答应过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也是因为她的答应才留下的。

也是因为他们那些人是被李立设计了，全都死在高速上，程嘉懿一度与李立决裂，程父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那时候她遇到了我们。”

提到相遇，方涛叹息了声接着道：“之前程嘉懿被巨鸟抓走，差一点死了，在山林里遇到了幸存的三组长几人，心里不免内疚。恰逢三组长还用自己身体给程嘉懿挡了子弹。

所以，这次三组长几个人被那些人抓住，才让程嘉懿再一次爆发。程嘉懿应该是想到了李立对他们的利用，心寒了。”

那些简单略过的经历，足以让秦风和方涛脑补出其中的惊险，程嘉懿从一个单纯的高中生蜕变到如今的老大，不过短短的三个半月。

三个半月的死亡挣扎，亲人的离世，一次次的利用和背叛，挣扎与绝望，这其中，竟然也有他们的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