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前一晚上说了要离开，但程嘉懿问的不是离开，也不是离开之后到哪里，而是最后的目的。

她知道这么问为时过早，可能他们还没有完成目标就死掉了，可是她就是想要知道。

她才知道她不但没有大局观，也是不聪明的，如果她不知道秦风最终目的，她可能会坏了秦风的事情。

她不想。

从来没有人像秦风那么尊重她。

她的父亲母亲都爱她，但爱并不等于尊重，她现在怀念父亲母亲，还是怀念上学时期的父母，怀念他们的接送，没一顿饭菜，怀念那时候的温馨。

秦风对她，却是像一个兄长般，既给了她关心，又给了她尊重。在秦风面前，她才是最自在的，也不想自己成为秦风的麻烦。

秦风扶着方向盘，沉默了会道：“我不知道。”

程嘉懿看着秦风，在她的位置上，能看到秦风的一点侧颜，秦风的视线一直警觉地在车前和左右，偶尔会看一眼后视镜，少有和程嘉懿视线对上的时候。

“我们的出路只有三个：一是做我们国家的枪，国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但这条出路刚刚被我们自己断掉，因为，我们自己也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国家放弃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默然。他们也不止一次讨论过，国家真的会对他们这么残忍吗？也许是有些人冒用了国家的名义。但不论事实真相如何，他们都是受害者，到现在，还是受害者。

他们心底还是相信国家的，但心底对国家也是怀疑的。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扎了根，人便很难再相信谁了，哪怕是国家。

“二，就是依附这里的某个势力，这个势力，可能是这个国家，也可能是苦菜花这样的帮派。与我们的国家彻底断绝关系。”

程嘉懿不由摇摇头。她不相信秦风会这么做。他自己的国家都不敢相信，凭什么相信外族的国家。而苦菜花那样的帮派，只能扶植，根本不值得投靠的。

秦风终于在后视镜内看一眼程嘉懿，接着道：“三，就是做个国际公约上的恐怖分子了。我们在别人的国家建立自己的势力，侵犯别人国家的主权，让别人国家的人心惊胆战。”

程嘉懿靠在后座上，对这三个选择，心里冰凉凉的。

如果可以，她哪一个也不想选。她只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活着。

“你的选择呢？或者有什么更好的建议？”秦风问道。

“我？我什么都不懂。”程嘉懿低声说道。

“那么，这三个，你会选择哪一个？”秦风再问道。

“你呢？”程嘉懿转头看着杜一一。

在秦风和程嘉懿讨论的时候，杜一一总是很安静的，几乎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程嘉懿也是第一次在秦风前面问他意见。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道：“若是要我选，我选第三个。”

“为什么？”秦风问道。

杜一一看着后视镜，看到秦风锐利的眼神，不由避开视线，看着车辆行进的前方，思索了下才道：“秦哥，我想，你心底也是不愿意背叛祖国的。”

车内没有人言语。

“我们也并没有背叛祖国。我们所做的，从变异发生到现在所做的，可能有错的，但绝对没有背叛祖国的想法。我想，我的祖国也没有想要杀了她的子民，只为了得到晶体。”

秦风不由再看了杜一一一眼，他没有想到杜一一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仔细想想，杜一一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杜一一不是小孩子了，高中生已经能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了，哪怕是如此混乱与可怕的现实，正直的人，也永远是正直的。

“我们可以逃离祖国，我们之所以逃离，也是不想让祖国二字被玷污，我们自己也不会让祖国蒙羞的。所以，秦哥，不论是你还是嘉懿，谁也不会选择第二个方案。我们所有人，都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的。”

秦风沉声道：“做恐怖分子，就不会让祖国为我们蒙羞吗？”

“大道理我不会讲，可难道我们只有死一个选择吗？盗亦有道，我们可以做一个……一个不那么恐怖的恐怖分子。或者……”

杜一一摇摇头，“我说不好，我心底还是想要做个好人，可没有机会让我做好人了，我也不清楚好人的定义了。秦哥，你只给了三个选择，我只是挑了一个。”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轰鸣。

“秦哥，我一直非常敬佩你们这样的军人，我们国家所有人都敬佩你们的。国家那一次的灾难，都是你们冲在最前边……”杜一一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秦风缓缓道：“我们被挑选，首先就是因为我们对国家对民族的绝对忠诚，在训练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们将这种忠诚执行到了极致。

它已经铭心刻骨在我们心里了，所以，我们才会拥有强大的精神、意志。我们也见过不公平，见过祖国的缺点，但我们也都知道，我们也是人民的一份子，我们正在做的，就是为了让祖国再没有不公平。”

秦风的声音里忽然有些哽咽，他曾经宣誓过，可眼下，他在做着什么？他愧对了祖国。

“是这样的。”杜一一道，“哪怕是被祖国抛弃了，我们也不能抛弃自己。我们只要不愧对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只是，秦哥，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不愧对自己，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我觉得你也会这么选的，那个什么恐怖分子就是个名字，我们只要知道我们自己不是就可以了。”

“可我们是。”程嘉懿道，“我们势必要杀人，为了活着，势必要杀些不该杀的人。”

杜一一道：“什么是该和不该？现在不可能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了。我也不认为现在外边也都还是和平。我们想要活着，就要提升自己实力，有一天真配得上恐怖分子这个名头。”

程嘉懿“哈”了一声，她差一点被杜一一之前的话感动了，可到最后，还不是要做个“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