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一的话实在实在太实事求是了，实事求是到程嘉懿想要找个借口反驳都没有。

要说混乱开始的杀戮是为了生存，是无可奈何，刘黑子那次，确实带着点为了杀而杀的意思，她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不能全推在为了交换父亲离开研究所上。

之后的那次屠杀鸟雀也是如此。

她的确有为了满足杀戮的欲望，就找个合适该杀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动手的心思。

杜一一不说，程嘉懿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心底甚至刻意回避。可如今杜一一将事实挑明了，程嘉懿无可奈何也只能直面事实。

就如杜一一所说的，程嘉懿知道她还不至于承受不起知道事实的打击，她只是下意识的逃避而已。

她确实是喜欢上了杀戮，也喜欢上了杀戮带来的畅快的感觉。

依然教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即使她知道一一有自己的见解，但观察得如此细致，得出的近乎研究的结论，也还是让她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这要对程嘉懿多么用心，才能发现这些连程嘉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一想到一一和程嘉懿真的可能在恋爱，依然教授的心不由酸溜溜的。

但马上，医学工作者的身份就替代了母亲的心思，依然教授轻声道：“也许，并非如此。”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抬头看着依然。

依然教授看着杜一一道：“环境可以改变人的思维，周围人群的依赖、责任感、当时的氛围、旁观者的几句话，都可以激发某种冲动。

从你们身处的环境上看，嘉懿的那些杀戮举动也可以推到环境的影响，和周围人的仰慕上。在心理学的角度上看，这个年龄是最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和干预的。”

依然教授停顿了下，等着杜一一和程嘉懿消化理解会。

杜一一问道：“妈，你是认为嘉懿做的这些事情，不是因为晶体的影响？”

依然教授斟酌着道：“没有具体的对比试验，我也只能从我看到的，你们说的，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杜一一哭笑不得道：“妈，你跟我们不用这么谨慎吧，嘉懿不会介意你说什么的。”

程嘉懿也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阿姨，您的意见对我们应该是极有用处的，我们也愿意听听您的看法。”

依然教授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也说说我的想法，就从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你说起吧。”

依然教授回忆了下道：“那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一切都正常，我还不知道白天你已经出手杀过人。那天，嘉懿，你杀人的时候犹豫过吗？”

程嘉懿眯着眼睛回忆了下道：“当时，我被拽进房间里的时候，就闻到股血腥味，然后……当时我应该是没有犹豫。”

杜一一插言，替程嘉懿解释道：“妈，我和嘉懿之前看过不少末日小说，也一起讨论过。妈，你不知道那些末日小说里把有些男人写得多么龌龊。就当时那种情况，要是我也会生出杀人的心思。”

依然教授点点头，却看着程嘉懿道：“当时，就因为那个男人家里有血腥味道，你就先判断出他家里出现了命案。

接着那个男人的举动，也表示出对你的不怀好意，所以，其实你在被男人拉入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做了这种最坏的打算了吧。”

程嘉懿想想，点点头。

“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没有错，那个男人先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个该杀之人。”依然教授担心程嘉懿会误会自己的说法，先肯定了句，才接着道：

“但也说明了，那次你杀人，并非受到晶体的影响，是环境，危险，促使你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举动。”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微微点头。

依然教授继续道：“当天晚上你到了医院，然后遭遇了突然的变异，我扭了脚，一一背着我。”

依然教授说着，转头看着杜一一：“一一，如果当时我没有扭到脚，你会动手杀人吗？”

杜一一愕然了下，道：“会啊，绝对会啊。”

依然教授再点点头：“是的，危急关头，人常常会被迫激发出潜力。尤其你们还讨论过末日之后会发生什么，潜意识里讨论的内容就会印证到现实中。

说实话，当初我看到嘉懿出手的时候，着实震惊，只是当时我也感染了……要不是一一刚刚说的这些，很多事情我也想不到。”

杜一一沉吟着道：“妈，可那两次都是逼不得已的，嘉懿不杀人，就会被人杀的。”

依然教授道：“是的，那两次确实是如此，嘉懿当断则断，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你和我。嘉懿，那两次之后，你对自己是不是更有了信心？”

程嘉懿点头。

“你和一一之前看过类似的小说，对小说里的内容就算不全相信，但既然拿来讨论了，潜意识里还是受到影响了，对吧。”

程嘉懿再点点头。

“然后，你和一一一起面临了入室抢劫。嘉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问你，如果我的问题对你有所冒犯，你只把这当做一个医学工作者的工作看待好吗？”

程嘉懿奇怪地看着依然教授，道：“阿姨，您想要问我什么尽管问，我一直都很敬佩您的。”

依然教授摇摇头道：“你这么说，我越发觉得自己不该问。”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求救似的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道：“妈，嘉懿不会在意的，就是你这么客气，我也觉得别扭。”

依然教授笑笑，“好，我就不客气了。嘉懿，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一个人去砸了那两个人的头，去看有没有晶体？”

停顿了下，依然教授接着道：“当时一一还在你身边，你还是个女孩子，按理是，你要么该和一一一起做，要么是让一一自己做。”

程嘉懿呆了下，时间太长了，她都忘记了那日是怎样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感觉。

是啊，她怎么就自己去做了呢？她就不害怕吗？

“我，可能是觉得我已经动手杀过人了吧。”程嘉懿好一会才喃喃道。

“一一也动手了。”依然教授紧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