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当年,你为什么离开?”
对于夏小雨的质问,黄月强似故作没有听见一般,下意识的,躲避开外甥女投来疑惑询问的目光,随即单手捂着胸口,一脸慈祥有爱,好似久别重逢,又似便秘的鬼样,声音深情且低沉的说道。
“小雨呀,舅舅回来,你不高兴吗?”
夏小雨微微皱眉,察觉他有意岔开话题,那双眼睛,微微眯起,一直盯着他,没有说话,好似,看他,准备作啥妖。
似被盯得有些发毛,黄月强却有些不自在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捂着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窜起,点燃了香烟,然后絮絮叨叨的说道。
“小雨呀,你真的长大了,小时候,你看着舅舅就笑,就赖着让舅舅抱,还喜欢骑在舅舅头上,骑马马肩。”
烟雾缭绕,似迷了他的眼,他伸手揉了揉,随即,将手中的烟灰抖落。
“舅舅年纪也大了,这眼,也落了毛病,沾了烟,就难受,老了,老了。”
若如刚才,不是她当场听见,当场看见,此刻,她都开始相信,她那个疼她爱她的舅舅,回来了。
可是,看着母亲那伛偻的身躯,血泪盈襟,悲伤的不由自己,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拜她亲舅舅所赐。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寒冬,家里没有一分钱,借住在阿婆家,母亲为了养活他们娘俩,也为了感谢阿婆收留之恩,便起早贪黑,出去干小工,发传单,餐馆洗碗,摆地摊等,基本能干的,母亲都去干了,也因为此,阿婆和他们母女,才能勉强的过下去,至少,一月有余,时不时能吃的上一顿肉。
黄月强绕开话题,但夏小雨便偏偏又绕了回来,直入主题,继续质问道。
“舅舅,既然,你当年拿着钱,走了,不要我和妈妈,那为何,今日,又回来了?”
是的,当年能狠心抛下他们母女,不顾他们死活,如今,耍着无赖,也不愿意他们离开,只是简简单单的回来了,只是简简单单的想念他们了吗?
不,夏小雨更相信,他另有目的,别有所求。
虽夏小雨直入主题,想快刀斩乱麻,但,黄月强却并不想如此,依然拐弯抹角扯着没边际的话。
“哎,小雨啊,你不知道,当年,和你们母女分开之后,舅舅一阵懊恼不已,便回头,去寻你们,却不想,a市茫茫人海,舅舅无处可寻。”
说到这里,便真的露出懊恼不已的表情,下意识的,还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后来,舅舅怕那些追债的人,找你们麻烦,便留下我的去向,让追债的人,跟着我留下的踪迹,到了南下,这一离开,便是十多年。”
说到这里,黄月强微微叹气,狠狠的猛吸了一口烟,又似回忆般的说道。
“这些年,我跑了东西南北,犹如过街老鼠,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最难的时候,是藏在山里,啃树皮,最好的时候,是挨家挨户要饭,得到一碗馊的肉。”
听到这些,夏小雨笑了,笑的很开心,如果真的要说当年事情,如果要诉苦,如果要打感情牌,不好意思,她这里,也有。
“那舅舅,那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妈妈,就在你离开那天,因为身无一文,流落街头,不仅被追债的人逮着威逼还钱,还差点因为没有落脚点,冻死街头。”
黄月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茬,而夏小雨继续向着他诉说道。
“幸好,我和妈妈运气比较好,没死,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外甥女,就是我,虽没有冻死在街头,但因为寒气入体,发烧发到四十度,如果不是母亲夜夜守着照顾,我可能,也撑不过来,今日,你也见不到,你疼爱的外甥女。”
黄月强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夏小雨却继续说道。
“而我妈呢?因为没钱,却又要养我,不得已,她外出做小工,寒冬腊月,为了赚钱,帮餐馆洗碗,那双手,都烂了,结果,挣得钱,还不够治手。”
黄月芬的双手,坑坑洼洼,不再见好,也是那年,没有钱,得不到及时救治,导致留下难看的伤疤。
是的,想到母亲因为舅舅愚蠢的行为,造成了她悲剧的后半生,夏小雨终是不能再平静的与其对话,说到后面,愤怒的直接吼了出来。
“舅舅,我的亲舅舅,你到底有何苦衷,弃我们与不顾,还逼得我们,差点没有活路,为什么?”
不止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连夏小雨,也不能接受,因为,这可是,曾经,与他们朝夕相处,血脉相连,嫡亲的舅舅,那个疼爱她的亲人。
但,这个问题,黄月强没法回答,亦或者,他无法向面对他亲姐那样,去面对这个外甥女。
亲姐,他可以耍横,刷无赖,因为,他是她弟弟,但面对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小小人儿,终是说不出那些无理混账话,因为,他是她舅舅。
可是,黄月强越是沉默,夏小雨的心,便越冷,她冷声质问道。
“舅舅,难道,钱,比我和我妈的命,都重要?”
在夏小雨的连声质问下,原本意气风发的黄月强,突然微微驼背,好似老了一般,拿着香烟的手,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他在心里直骂道,tm的狗粮养的,小瘪三,明明告诉我,小雨今日不在家,敢骗我,一会,回去,揍得他爹妈都不识。
“舅舅,我多想你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你是迫不得已的,而不是听你讲诉,你这些在外悲惨的经历!”
有些爱,别人体会不了,有些痛,只有自己能明白,被最爱的最信任的亲人背叛,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就在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好似站不住的时候,突然,一双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好似给她她一股力量,让她不至于倒下。
她回头,发现,扶着她的,正是胡维诚,她法律上,认可的丈夫。
“维诚。”
夏小雨低声唤道,她此刻,犹如大海里飘着的蜉蝣,弱小,脆弱,她,需要他。
“老婆,我在呢。”
胡维诚看着夏小雨,眼神坚定的回答道。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也无需将担子,全部揽上身,因为,她的身后,站了一个男人,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的舅舅,而是她的丈夫,他总是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默默出现。
随即,她突然微微一笑,心中的雾霾,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