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名古屋市内最好的酒店中的最好最贵的豪华套房了么?”
“李氏集团的生意遍布整个大和,所以不管是在关东还是这里,我们都修建的有自家的酒店,而每家我们的酒店中都专门为总裁您保留了一间随时以备不时之需的豪华客房。无论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都不会有除您以外的任何顾客入住,并且安排清洁工每周进行大扫除。”
“所以……就为了照顾我的精神洁癖,集团每年就要多付给员工们数以亿计的加班费对么。房间空着不给客人开放,其实就相当于是我自己每年花钱将它给包下来了,想想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每年多开销个十亿八亿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最重要是始终要把总裁的身心愉悦放在我们考虑和工作的第一位。”
“这种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毕竟赚的总是要比花出去多的,就当时我个人每年无偿花几亿日元来照顾集团下属子公司的生意好了。”
“这里瞧着还过得去么?若总裁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还可以再……”
“不必了,我想这家酒店应该没有再为我空下的多一间的套房了吧?既然如此,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像房子这种东西,我怎么能够忍受不知道有多少人住过的那种……那种破房子呢。”
“那总裁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任何事都请随时吩咐。”
“等等,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一句……今天的最后一句话要和你说。”
眼看高木都已走到玄关,换好休闲鞋,手更已经触碰到了门把,却忽然又被李公子给叫住了。
“我不走,您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她转过身说。
“集团理事会的高级理事们,因为总是想要模仿和奉承我的缘故,或多或少都从我身上学习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可你,却为何能够出泥不染,保持自我。如此尊崇我的你,难道就一次也没有想过要模仿我的成功么?”
“我只做您交待给我的事情,不喜欢像您书房里养着的那只八哥鸟似的去有样学样。”
“无辜的鸟儿——不过不得不承认你的比喻的确很精辟,我很满意你的回答,你可以去洗漱睡觉了,祝你晚安……一夜好梦。”
“希望您再没有别的问题了,不过如果您有,我的手机还是随时保持开机。”
“我说过,那是今天最后一次提问。”
“这是否代表您会在几小时后的凌晨来敲我的门呢?抱歉我说话就是这么直接,对此您可以选择不回答。”
“不,我不会,因为我现在就要睡了。”他说,“倒是你,一个弱女子,一个人睡在隔壁,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无论白天黑夜,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随随便便给他开。都说不疯魔不成活,世界这么大,谁会不会再出一个好像雨夜凶魔那样的杀人狂呢。”
“就算总裁您敲门,也不能开么?”
“1860年意大利人Antonio Meucci发明了电话,并在1876年为其申请了专利。虽然关于这项发明的「专利所有人」至今仍有争议,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在1970年,本总裁发明了世界上第一部无线电话,也就是所谓的手机,并在同年获得了专利。”
“额……真想不到您这半个钟头不到,竟然就将它们全部提及了,我还以为您至少会等到明天,一天换一个新花样自夸呢。”
“我发明手机,不是拿来砸坚果而是用来“打”的,所以如果我要敲你的门我一定会事先给你打电话。”
“那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会二十四小时开机,恭候您任何时候的来电的。”她说。
李公子挥手示意她已可以离开。
高木朝他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开了门。她离开时脚步很轻,关门时的动静便更轻了——那感觉,就好像一个惯偷,盗窃完房间中的财物后悄悄摸摸离开时一样。不过她之所以如此,更多的还是不想打搅到总裁休息。
高木走后……诺大的房间中转眼就又只剩下那一位从来孤独的男人了。快乐是早已忘却的情;活着,是早已失去的欲。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装饰,不断重复地在心中问着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在已经取得了这样的成功以后,人生继续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他辗转反侧。闭上眼,明明已经很累却又怎么都睡不着,那枕头不像是枕头而像是硬石,被子不像是被子而像是荆棘。
恍惚间,额头已冒出许多冷汗。
“虽然很不想这样做,但那就是你我的命数罢。”他自言自语着,忽然惊坐而起。
……
东京。
启仁:“第二百零三个金币,第二百零四个金币,第二百零……”
“拜托,亲爱的,能不数那箱子里的金子了么。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耀之说这些金币全部加起来有一吨这么多,我称过了的确有这么重,但是我还是想一枚一枚地数清它们一共有多少。”
“要知道总数何必一枚枚数这么麻烦,只要先称出其中一枚的重量,然后再用一吨去除它不就行了吗。”
“可是我就是想自己去数。”他低着头,一边将地板上堆得好像小土堆一样的金币山上的金币丢回箱子,一边说道。
玄月拿起其中一枚金币,道:“殿下一向谨慎,可这次为何竟敢收那人这么多的金子。两万两黄金……听上去就够吓人的了,更别说把它们堆在眼前了,如果只让我用一个词去形容——那么我只能说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第二百零六个金币,”他一边数着,一边说,“这些金币对拥有数以万亿计财富的耀之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我收下它们,他便真正安心有朝一日我不会卸磨杀驴了。”
“可今上如果知道殿下私受商人馈赠,那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我想要把它们融了,然后铸成一座金像。”
“我问的是万一今上知道了你收受贿赂后如何应对,不是如何处置这些黄金!”
“我想现在应该到了该去测试良子小姐忠心的时候了。我有什么好怕的,今上总不可能为了两万两金子就把自己的儿子给杀了吧?倒是良子……我虽不想除掉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究竟‘姓源还是姓平’,还是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恕我直言,“源先生”——当此特殊关口,如果德川她真将此时送达天听,今上就算不杀你,你也相当于是自己置自己于红线边缘了。”
“源先生?呵,你怎么不叫我黑小子了啊。”
“你在意错重点了。”
“那就是重点,你这个小恶魔。OK,接下来说正题:我知道我如此就等于自己坑了自己,但是比起担心受罚,我更愿意去相信良子小姐她的忠诚。”
“赌徒心理,完全不计后果。”
“是赌徒,可场子是我自己家开的——就好比与高手下棋,胜固悠哉,败亦可喜。”
“不惜遭受今上的斥责,与陷入皇室勾结商人的怀疑,也要去验证一个女人的忠诚!?”
“我想是的,亲爱的。”
“看来就算我现在反对,你也不可能会听了……多说无益,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喜欢就送你了。”
“你说什么?”
“当然是指你刚刚趁我不注意悄悄拿走的那枚重达三十克,价值好几万日元的纯金金币。卖了也好,没事抛着玩也罢,总之它归你了。”
“既然你开金口说要送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唉~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多顺走几枚好了。”
“哦……”
“开玩笑的啦。”
“只顾着和你说事了,话说我数到第几枚了?”
“二百零七,如果没记错的话。”
“我想我可能要重新数一遍了。”
“那你慢慢数吧,我现在就去把德川叫过来。”她掏出记事本,撕下两页纸递给了他,微笑着说:“tally marks知道吧,就照那个在纸上记数吧,免得又中途忘记自己数到哪了。”
“可我习惯写「正」字。”
“写什么都好,随你高兴。”
……
“殿下,你找我?”
“是我找你,过来,坐下说话吧。顺便把门带上。”
当看到金币的一瞬间,她说话的声音明显是有些颤抖的。
德川掩饰地一笑,看着那些黄金说:“这些……是镀了金的硬币么?”
启仁将一枚刚刚从地上拾起的金币攥在手中,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漂亮的女士西服,可是我还是觉得朴素的牛仔短裤跟牛仔外套、还有白衬衫更加适合你。”
德川愣住了,要知道数年前亲口对自己说不许再在他面前那样着装的人可正是他自己啊。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启仁却将手中的金币朝她抛了过去,并喊了一声“接住”。
几乎是在德川接住金币的同时,他站起身说:“咬咬看吧,看看是不是纯金的。”
“真咬?”
“不咬捏捏也成,黄金是软金属,试试看用力捏会不会变形。”
“感觉是挺软的,这真是金子么?”
“喜欢么,你手上那枚送你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够要……不过殿下,这么多金币是从哪来的呀?这么多金币……莫非是宫中的赏赐?”
“李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那位被称为晨星之子的李耀之,你想必已经不陌生了吧。”
“殿下莅临吕宋时,我曾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但恕我直言‘晨星之子’可不是什么好绰号。”
“我知道,那是十九世纪著名军事家卡斯特将军的绰号,”他说,“不过人们为何总是要去在乎传奇为何失败,而不去在乎传奇因何而使自己能够被称为传奇呢。”
“难道说这些金子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金子是否是李公子所赠,而他平白无故又为何要送这么多金子给我,这些,是否是贿金?”
“我并没有那样想。”她说,“但既然殿下提到了,那么能否能请殿下告诉我这其中的真正答案呢?”
“它们不是贿金,”启仁眼神坚定,目光毫不躲闪地与德川对视着,“如果硬要我说它们是什么,那么我的回答是「馈赠」。”
“馈赠……因为什么别人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人,我实在想不通。”
“你是我见过穿白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最美丽的女子,如果你依旧喜欢那样的穿搭风格的话,那么请千万不要把我曾经说过的混账话放在心上,大胆地去穿吧。”
“殿下专程把我唤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困惑以外,她更多的是好奇。
“我认为我们是一家人,良子,所以我并不需要特别要紧的理由才可以把你叫过来吧?”
“不……这很矛盾……”
“如何就矛盾了。”
她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在启仁的万般追问下,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说道:“对于家人来说,每一个家人都有他相对应的“家族身份”,或是父亲,或是母亲,或是兄弟,或是姐妹,或是儿女……而我却什么都不是;正因如此,殿下刚才口中所说“我们是一家人”这岂不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了吗?”
“我们是喝同一个母亲奶水长大的孩子,我可一直都将你当成我的亲生姐姐一样看待,良子姐。”
她深呼吸道:“如果殿下的姐姐不是殿下父亲的女儿,有关‘一家人’这种事情不是就更加矛盾了吗?”
“你可以不是任何人的女儿,我只要你是我的姐姐……这,就足够了。”
“那就请殿下永远只在心中把我当成姐姐,而不要在任何场合下再提这件事情,这样好吗?”
“如果我现在拉着你的手,出去对府上所有人宣布你是我启仁殿下的姐姐,明日我是否会遭到今上的杖责呢?”
“殿下那样做,就是想要把德川从您的王府中赶走。如果殿下讨厌我,我可以现在就去向父亲申请辞去女官长一职,殿下大可不必那样做来使我难堪……”
“做我启仁的家人,是一件会使你感觉到难堪的事么?”他摸着眉,笑着问道。
“是的,我不能。”
她不假思索。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以后,一切都已太晚。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亲王发出了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冷笑。
熟悉的是他每次发怒之前都会这样笑,陌生的是……这是德川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对自己笑。
“好,很好,好得很!你既不是我的家人,那这个家又何必有你一席之地?你给我走,走,滚回你自己家去!”
“殿下,我,我刚才是……”
良子正欲辩解,可正在气头上的启仁殿下哪容得她再多说一句。小仗受大仗走,无奈只好先退出房外,等待殿下怒火消退些后再行解释了。
良子被赶走没多久,玄月便推门进来了。她看着躺在地上,头枕着金币堆的启仁,轻轻踹了踹他的腿,用一种类似玩笑般的口吻说:“怎么啦,数钱数累了,躺下来睡觉了?”
“果然还是你这个快一百岁的老妖女比较知道疼人,我都快叫德川那个家伙给气死了。”
“可别胡说,人家还不到三十岁呢。”
“你干脆说你只有二十三岁好了。”启仁这里所说的乃是她所扮演的纯子的年龄。
“是啊,年轻真好。”她笑着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拉过他的手说,“怎么样呀,数这么久的钱有没有数到手抽筋,要不要姐姐帮你活动活动筋骨呀?”
“你说得对,或许我根本就用不着一枚枚去数这么麻烦——只要用一吨除以三十克,便可得出大约等于33333这个数字,也就是说这里一共有三万多枚金币,oh……我的天哪。”
“德川把你,不,我想或许我该问你‘你把德川怎么着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很奇怪。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些金子,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会为什么会那样。”
“她的脸色很奇怪,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脸色就很好看咯?你不用管她,她爱怎样都随她去吧,那个惹人讨厌家伙。”
“怪就怪墙的隔音效果太好,不然我也用不着来问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了。不过我想既然你们两个的脸色都这么奇怪,不用猜也知道刚才在这间房间里一定没什么好事。”
“传我的话,让德川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洗手间,电脑,阳台,浴室,衣柜……她的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有,我觉得禁足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惩罚……夫君你忘了么,她曾经本就是一个黑客宅女,我想如果只要不断粮,她百分百能在那里面待上至少一个月。”
“你最好在我离开这之前把她关回她自己的房间,否则我出去看到她一定会拿金币扔她——我发誓我会的,而且是很大力的那种。”
“你在开玩笑对么?”
“当然,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