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近在咫尺,亦隔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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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朦胧,在昭和六十一年六月十四这一天,一介商贾入宫,换来的却是高丽大治,从这一刻开始,把持了高丽半岛几十年国民经济的以李氏集团为首的财阀们那坚固如铁一般的堡垒,被从内部打开了。

这场雨来的不巧,淋的不善。

出了宫侧门,他在马路边上了一辆黑色保时捷汽车,车子并没有直接向着机场,而是朝李氏集团驻京城府高丽分部驶去了。

路上,他闭着眼睛,回想着曾经的种种。他睁开眼,望向了车窗外那因为雨雾而被蒙上了一层水气的世界。朦胧而无法看清的,除了车窗外的街景,更是人心。既看不清,便不去看,也用不着费力去擦拭那车窗玻璃上的水雾了;仅凭眼睛所看到的窗外的肮脏,也许只是因为窗子本身就不干净……外头,可能是美丽的群山。又也许,正是因为窗子干净了,你才会真的发现,那看似美丽的山,其实本是由垃圾堆成的。

这肮脏的世界,要活多久,才能真正地把它看透。然而世界真的那么肮脏,那么不公平么?

不,肮脏与不公的,其实都只是人罢了。区区人类,又怎么能够代表“世界”,他们甚至都无法自命为这颗星球的主宰,又何以主宰宇宙。

且让俗人们争斗去吧,这亿兆家财,万里河山,到头来谁又能将它和那终有尽时的天命一起带走。

……

与她最近时不过二百步,却又仿佛远隔千里。

也许吧……命里注定此生不属于自己的,又何必去强求,故人终究是故人,故去兮,不复来兮。

他伸出手,在车窗的雨雾上,用手指即兴作了一副画……还记得是在是在什么时候,自己也做过这样一件事情。可现在的心境,却与当初早已不同了。

他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因为沉溺其中的缘故,而忘了时间,忘了自己……

一切都与那时相似,只不过当他画完这副画作时,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骄傲地微笑了。因为没有带相机的缘故,所以也就不能将它拍摄,作为所谓的留念。不一会,它便模糊了。

……

短短半年之后,由于得到高丽最大财阀,李家的财力支持,启仁在高丽所推行的新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废除农业税,使得这位“高丽王”极大地收获了基层农民们的民心,而将私有企业股份转变为G有制的改革,更加使得高丽全地区当季的财Z收入增加了近一半。

没错,由私而归G,说白了就是朝廷强行介入企业内部运作,分它一杯羹,甚至是拿它的大头,当它的契爷。当然,商人嘛,没好处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既然是认了朝廷做契爷,那朝廷当然也就要关照着他们这些契仔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总之好处是少不了的。现在先让些利益,用不着几年就能回本,到时候爷仔一起赚钱,双赢。

废除农业税,私企股份改革,这两件事不能够分开做,更不能够做一样不做一样。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对人“偏心”,对己“挑食”,都是不可取的。所谓王道杂儒,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没有人不喜欢坐在王座上,接受万人,甚至是十万人,百万人的颂词与赞歌。没有人不喜欢让自己变得很特殊,没有人。别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自己却唾手可得,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

司牧一方土地,掌千万生民之生计;事关己命,尚需小心谨慎,况乎千万生灵?尸位素餐,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吏是最要不得的。对此,便是启仁亲王在做完废除农业税和私企改制后所必须要做的第三件大事“整饬吏治”了。

吏治不清,法令不行,一切就都只是空谈。为君不易,为官不易,为民亦不易;君王坐朝,虽享天下至尊,却也要宵衣旰食,朝乾夕惕的当好一个君王,莫不然,他就就会被人们所推翻。为官之不易,则就在这一个“为”字,官吏们最无法想通的一件事就是,他究竟是为谁在当官。若论忠,他们则是在为君父,为朝廷做这个官;为朝廷解难,为君父分忧,此是为一个“忠”字。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君父”究竟是谁家之父,这朝廷又是谁家之朝廷?就连官阶一二等的大员们都不敢真把朝廷是自己家的,又何况那些连君父的面都见不着一次的地方官呢?

所谓忠君,效忠天子,只不过是统治者对底下人的一种精神束缚和催眠罢了,真正读过书、明事理,在朝廷里当大官的那些老人他们心里都清楚:天子其实也是人,并不是神。但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年轻的一代慢慢开始接过老一辈人手中的“印章”与“虎符”,天子作为大和唯一的真神这一思想和理念已然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但不得不说的是,在这样一个禁锢民智,被强行灌输忠君思想的地方;学子们往往缺乏了一种能够自主思考并且敢于创新的“勇气”。

如此,这一“忠”字,听来当真是惹人发笑。好吧,既然“忠”是指望不上了,那么是否可以说的“大义凛然”一些,为百姓而当官呢?

……

唉……那这说起来可就更加可笑,甚至是可悲可叹了。千年的大和,传至百世的皇统,但细数古今英雄,心里真正装着天下苍生,不惧权贵、清廉至公,一心为民,从不计较自家祸福得失的“圣人”又有几个?

不管是一双手去数,又或是一只手去数,或许都是能够数得清的吧。若不以公权谋私,若甘心一世清贫,那又为何要出仕,为何要做官呢?世间人本无贵贱,然职位却有尊卑高低之分,出仕为官,劳役一生,谁不是为了萌荫子孙。千年以来,大和从来也没有出过一个至公至察之人;又或者说,那一种人根本就无法身居高位。在大和,真正能够入阁,掌握朝Z的那些人,他们不一定都是最能干的人,但他们却往往都是最会“使唤人”的那一群人。这世间最可贵是人心,最凶险亦为人心;那些“愚蠢”的官吏们有时并不是不会干事,而是不愿干事。当大家都只求“六十分”及格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能够考到了七八十分,那么那个人就会被所有人排斥,并且受到揣度和诋毁,说他的Z绩是虚假的,是靠“作弊”得来的。

而当所有人都能考上九十分的时候,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勉强及格的人,那么那个人也就同样会“死的很难看”。

整饬吏治,其实关键并不在乎于官吏们的“本质”,而在乎于君王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同样一件事,同样一副牌,不同人就会有不同的做法,而结局当然也就不同。

……

不为忠,亦非为公;

使士子们出仕为官的背后真正的“推动力”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一个“己”字。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生子孙,谁不爱念?

作为大和最大的地主,天子亦是如此;试问古今哪一位皇帝不想自己的江山永固,传至千代万代;然而自古以来,使得江山倾覆,山河破碎,皇统易主的,恰恰就是那人心中的一己私欲。

……

昭和六十三年(1988年),帝犯旧疾,寝难安,食不能咽。

9月19日……皇帝在吹上御所吐血,此后病情持续恶化且需不断输血。皇太子在此期间正式摄政,JG大事皆由太子全权决断。大和上下亦开始“自肃”,停止公共娱乐活动或缩减娱乐活动的规模,甚至有人担心当年的第39届NHK红白歌合战能否举行(但最终仍如期举办)。大和放送协会等媒体亦持续报道皇帝病情。截至1988年12月,昭和皇帝为当时世界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

昭和六十四年,一月七日凌晨,圣驾忽惊,吐血不止,急诏太子赴往吹上御所见驾。

……

龙榻上的老人手扶着床头坐着,脸色惨白,几声咳嗽,胸膛里的血液似乎涌入头颅,双眼充满了血丝。

这一夜的天色黯淡无光,伴随着细雨寒风,似有电光火石乍现,风起云涌。

此时吹上御所内一片死寂,除了侍奉皇帝的女官和内侍微弱的呼吸声,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直到门外传来太子的声音:“儿臣姬文奉命见驾。”皇帝看了身旁的老臣一眼,微微点头。老臣回应道:“请太子殿下入内面圣。”

吱咯一声,宫门开了。

老臣带着宫女们从偏门退下,太子走到床前跪下,不等太子开口,皇帝便以干枯而微弱的声音说:“朕……朕征伐一生……扫定八方……威加海内……然,天命有时,在朕之后,你要挑起这万斤重担……善待这天下黎民……”太子泪涌眼眶,紧抓住皇帝的手,悲泣道:“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大和天下不能没有父皇呀。”

皇帝眼前渐渐模糊,心脏就像被冰冷的铁钳夹住,父子俩四目相对,皇帝起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朕生有二子……然“义宫”身子羸弱……只有你……能够承担起这万斤重担……但最令朕遗憾的是……你兄弟二人却无一人像朕……最像朕的……反而是朕的孙辈……”

说到这,皇帝似有回光返照之相,竟缓缓坐起身道:

“泰宫睿而刚毅,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他这两年在高丽,整饬吏治,颇有功绩。你继位之后,可将他立为太子,承继我大和皇统……”

说完,皇帝便没了最后的力气,一头倒在了龙榻上。他的刚毅的脸呈现着一丝苦笑,脸色惨白,银发苍苍,即使是行之将木,身上亦散发着一代帝王的威严与气魄。

那一夜凌晨,

皇帝与太子交待了后事。

是夜,雷雨交加,龙御归天。

昭和六十四年,帝崩。

御极六十四年,享寿八十七岁。

同年,皇太子“继宫”登基,年号“平成”。这一年,平成皇帝五十五岁;启仁二十二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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