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源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用面颊感受着入春之前的寒意。虽然以前在藤泽的学校里经常这么做,可是自从来到镰仓市的高中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做呢。
记得那个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差不多的天台上,那并不是第一次的见面与相遇,却是缘分的开始,也是在这个世界里,与她的第一次对话。真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呢,只可惜,那个地方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重新修建了。源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个毁掉自己重要的纪念地的人,哪怕他已经成为了证物课里的某个硬纸箱子里坛子里装着的白色灰烬。
任何对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的人,源都无法原谅。在他的心里,已经记恨了一个人三生三世,长达近七十年的时光了。事实证明,仇恨这种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反而像地窖里的白酒,越来越浓烈,甚至蔓延。当这坛深藏了七十年的陈年老酒的盖子被揭开的时候,它的气味会瞬间散发整个房间,连绵不绝,挥之不去。
过去的事,如果能这么容易地就过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了。恩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说清楚,弄明白的事情之一了。
这两个字,往往伴随着一个人的一生。仇恨,从来都是比爱意,要更加可以让人铭刻在心的,倘若不能那个给予这一切的人血债血偿,加倍报还。
那么不光是心情,就连同身子也会一起不爽的吧。
而这一切仇恨的根源,都源自自己的第一世,那只活了二十余,便短折而死的……回忆。
记仇也好,报复心强也罢,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逃的过恩怨二字。
……
“风吹的真冷啊,小幸。”背靠在边缘的铁围栏上,源这样对面前的恋人说道。“你也会有这种感觉么?”他问,“原谅我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吹冷风,就让你也一起跟着来了呢。真是抱歉。”
“没关系的,是我自己要跟着来的不是么?”幸子笑着说道,说完,她朝恋人伸出了手:“那么,阿真可以把手给我么?虽然这种围栏一般都很结实……但是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像这样靠在上面会好一点吧?”
“没事,”源说,“大不了就是……”
经历过两次死亡的他,对于死亡早已没有平常人的那种恐惧,与敬畏。但是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却硬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给咽下去了。转而是笑着改口说道:“大不了我不靠在上面就是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我的书包里放了一个要送给你的小礼物;虽然昨天已经提前为你过过一次生日了,可是今天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日啊,我又怎么能把它当做和平时一样来度过呢?所以,请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吧?”源拿起放在这旁边的书包,递到了她的手中。记得是几个月以前,那个时候自己的书包从来不是用来放书的,而是用来放更换的衣物,手枪和证件,还有其他一些杂物。而今天他的书包里,除了一个黑色的便当盒,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在书包里么?”幸子说,“可是……”她迟疑了一秒,不为别的,只是觉得翻别人的书包就跟随意拆开别人的信件一样,是极其不礼貌的事情;哪怕这是源自己递到她手中的,可是她仍然不确定,源刚刚说的请打开来看看到底是让她自己打开书包来看看,还是让自己帮他拿着,然后他取出里面的东西,自己再……
总之,面对这样不是很确定的,有着两种可能性的事情,她下意识地变得谨慎了起来。幸子她实在是太想要让源重新把话说一次,说得更加清楚一点了,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她为难的,并不是要不要自己来打开它,而是要不要把心里的疑惑问个清楚。也对,你既不说清楚,那么我问个清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虽然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没错,但是她,却还是迟疑着,要不要问明白。
源似乎发现了她的这种困惑,微笑着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饭盒,一边从她的手里拿回了书包,一边将饭盒递给了她:
“我特意为你做的,虽然凉了一点……可是便当这种东西,通常都是吃凉的吧?”
“是的,”她说,“一般是这样没错。”
“那就请用吧。”
“是……可是阿真你好像还没有吃过吧?阿真你的书包里好像只有这一份便当而已,不吃午餐的话,真的没关系么?”
“不用担心我啦,”源说,“饥饿和寒冷,反而会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存在,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样可不行,一直饿着肚子的话,心情也会变得不好了,”幸子说,“阿真也真是的,为什么刚刚上来之前没有跟我说便当的事呢……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就会把自己的便当给带上来啊。我还以为阿真只是想上来吹吹风,很快就会回去的样子呢……”
“呃……这个。”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啦,阿真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这就回教室里把书包里的便当拿上来。就待在这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哦,我会用跑的去,很快的。”
“不要,不要用跑的去……就像散步一样走回教室好了,不用很急的,慢慢地去,注意脚下的路。我会在这等着你回来的……或者……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从刚才到现在,我想我已经吹够了冷风,没有之前那么燥热了呢。”
“是真的吗?”她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他刚刚的话,“还是不要了,我不希望阿真勉强自己,没关系的,我会很快回来的。就算不用跑的,我也有信心比其他人要快,阿真你看,因为身高的缘故,我的步子迈得都比别人要大一点呢。”
……
“恋人啊,我的恋人啊……”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源喃喃自语道,“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应该是怎样的,一切还犹未可知呢。你的未来,只在你自己手里啊,子女不是父母的私产,夫妻也不是对方的私有,就算是至亲,也无法干涉和决定你的人生,和你的未来……而我,也就更没有资格在你的人生里,对你多加指教了。现在就要去预料故事的结局实在是太早,但是请让我,每日每夜里,为你的未来而祈祷吧,希望你能够永远的……无事,安好。”
……
大阪,李氏财团总部。
这位财富与权力的继承人、一位无比年轻的继承人李子煌先生,时隔大半年,终于又以继承人的身份回到了财团。而他之所以回来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昨晚那任性的行动,对财团董事会的各位成员做出一个漂亮的解释罢了。
好家伙,李氏财团的继承人,东瀛演艺界的大明星,居然在女歌手演唱会上作为嘉宾出场,还当众宣布恋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等到第二天,就在当晚,各大媒体便已经就此新闻炒得沸沸扬扬了。尽管李氏财团旗下的几家新闻社和电视台也有在用其他的话题来转移新闻热点,但却是徒做无用功罢了。人们更多关注的,还是时下最火热的李公子和明菜小姐的恋情曝光的新闻热点。
虽然如此,却也不是没有个别人很关心昨晚的另一个热点,尽管和这一条新闻比起来,那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部分业类人士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昨晚在演唱会上那个高声歌唱的,叫做幸子的女孩,却是在心里留下了映像。
没人知道李公子在董事会上和那一班老家伙们谈论些什么,李氏财团的董事会议谈论的话题,可不像女歌星演唱会上的某个男明星的表白语,刚一说出口就能被谁给传到几百上千里外去。他们的业界保密工作可是比谁都要做得好的。就算是财团董事,在会议室里也一定要把手机关机才行,而在会议室的周围,也装备了防止录像和窃听的仪器。门口随时都有两个信得过的家奴看守着,外面的人不可能偷听到里面的谈话,而如果谈话的内容被泄露了出去,有嫌疑的也就是开会的几个董事会成员中的其中一人而已。只要调查他们最近的行踪和他们见过了什么人,很容易的就能找出是谁泄露了机密。
离开财团总部大厦,李公子上了一辆装有防弹玻璃和防撞击设施的德产商务车。
在车上,一位佳人已经等候他许久了
“子煌先生,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明菜温柔地注视着这位集自己偶像与爱人于一身的人,轻轻地问道。
“放心吧,小明菜,”子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握着她的手腕,笑着将它翻了一个面,说道:“一切顺利,就像把手翻过来再覆过去那么简单。”
“子煌先生,今天早上您好像很忙的样子,是在写歌,还是写剧本么?”明菜问。
“我在画画。”他很坦白地说道。“因为没画到能够让自己很满意的程度,所以修改了很久。”
“那最后把画完成了么?”她问。
“我也不是很确定那算不算是完成了,但是我最后用打火机把它给烧掉了,就在焚烧桶里。”
“真是太可惜了,”明菜一脸遗憾地说道,“子煌先生画的画,一定很有收藏意义的,如果没有烧掉,而是送给我就好了。真是可惜。”
“明菜今年十九岁了吧?”
“是的。”
“还很年轻呢,”他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学习的东西,尽管告诉我,我一定能够教会你的。我可是精通非常多的技艺和本领呢,以前呀,别人都叫我行走的百科全书。”
“真的吗!我最近正好想要学习作曲呢!子煌先生可以教我怎么样作曲吗?在最近一代的歌手之中,就数子煌先生能够被称之为音乐大师了呢。如果能够拜师子煌先生的话,只要先生您肯教,我肯认真学的话,那么我也一定能够学到您身上的一两分本领吧?”
“你这样想么?”
“是的!”
“有上进心的确是一件好事呢,好,那我就收你为我的开门兼关门大弟子吧。”
“太好了,能够拜偶像为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呢!”明菜高兴地几乎要在副驾下跳了起来。只见子煌忽然眼皮一跳,急忙用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小心一点,可别碰到头了,我会心疼的。”
“嗯……嗯……好的。”
子煌笑了笑,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声地问道:“刚才小明菜你说,能够拜师是你的梦想。那么,你就没有想过要做我的妻子么?”
“……”她呆了一下,傻傻地说道,“那种事情……已经不是梦想,而是幻想了吧?”
“那你有幻想过么?”
“这个……讨厌啦,这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那就是有咯?”
“是……是的!”说完,明菜害羞地把脸转向了一旁。
“你害羞地样子好可爱啊,可是昨晚我对你唱iloveyou的时候,你却没有这么害羞,真是叫人无奈呢……”他用一种撒娇似的口吻说道。
“不是这样的啦……”明菜说,“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听子煌先生唱歌听得太入迷了,都忘记害羞了呢。,对了,说起昨天晚上的演唱会,子煌先生您还记得那个叫做幸子的女孩么?”
“嗯……有一点印象,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子煌抿了抿嘴,问。
“子煌先生不觉得她未来可能会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歌手么?她的声线真的很特别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温柔而富有力量的声音呢。记得我出道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十七岁而已,如果有经纪公司愿意去包装捧红她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大火的吧?”
“说什么呢……”子煌抿着嘴笑了起来,说道。“声线特别的女孩全国一抓能有一大把,音乐学院里随便丢个小石子也能砸中一大帮子人。说老实话,她的声音虽然有那么一点特别,但是她的长相却普普通通,而且我听她唱《少女a》的时候,她很多地方的转音和高音都不稳定,距离一个合格的专业歌手,还差的远呢。”
“子煌先生未免太苛刻了一些吧,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而已,怎么可能能够做到专业歌手的程度嘛。再说了,小姑娘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唱歌,难免会有些紧张,发挥失常也是常用的事啊。”
“小明菜你很喜欢她吗?”子煌问,“看起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做幸子的小姑娘呢。”
明菜轻轻呼了口气,说:“我在她的身上啊,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身上的影子呢。”
“什么嘛,你不也才不到十九岁而已么,怎么说的好像已经到了我这个年纪了一样啊。”
“可是子煌先生你也并没有很老呀,您不也才二十几岁的样子么。我们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出道成为艺人了,那个时候的我们不也是一样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懂吗?我觉得我们应该给这个叫做幸子的小姑娘一份信任和机会啊。如果她未来不能成为一个歌手的话,那将是东瀛乐坛的一大损失。”
“哦,才第一次见面就给别人这么高的评价呀,我可是要吃醋了啊。”
“那子煌先生您就先吃着醋吧,有句话我却是一定要说的;发掘人才一定要趁早,这样子呢,既可以提前引导出她身上的潜力,而且……”
“而且什么?你笑的好‘不怀好意’啊。”
明菜捂嘴一笑,道:“而且呢,如果可以在现在就把她给签下来的话,一定比她有了名气之后再牵要便宜很多吧?”
“看不出来啊,小明菜居然也这么有商业头脑呢。”
“哪有啊,这是常识,常识啊。子煌先生可不要把我想成一个掉进钱眼里了的女人啊。”
“这话说的,能够吃肉的话,谁又愿意喝菜汤呢?哈哈,除非是吃太腻了,想缓缓清淡点的口味。”
“说起这个……”明菜说,“子煌先生今天早上好像只吃了一碗白水泡白饭吧?那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么?”
“没什么讲究,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吃太有味道的东西罢了。”
“只吃白饭,真的可以咽的下去么,不会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么?”
“一个在烈日炎炎下,孤独地坐着,啃着干面包的男人;一个在寒风中,因为没有热量而浑身发冷,只能靠喝水充饥的男人,能够有这么一碗白水泡白饭,其实不是吃苦,而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为什么还会觉得反胃呢?如果要说难以下咽的话,嘴唇开裂,在一个完全陌生且怨恨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啃着被太阳晒的干枯的面包,那种东西不是更难下咽么?”
“子煌先生……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么?”
“怎么会,”子煌笑了,“我可是李子煌啊,我怎么会经历那样的事情呢,这些只不过是我以前在学校里看到的事情罢了。”
“是吗……其实我也经历过很令人悲伤的事情。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想我再也不会悲伤了,因为有子煌先生陪在我的身边呀。”
“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的,我再也不会放开,我心爱之人的手。过去的一切,就当它从来也没发生过吧,我要珍惜每一个与你的现在,并期待着我们的每一个明天。以后再也不会有悲伤的事情发生了。”
说完,他终于插入了车子的钥匙,发动了引擎。
……
天台上,幸子与源并肩坐在一张闲置的学生长椅上,她打开饭盒,用筷子夹起里面的料理,品尝了起来:
“这是阿真亲手为我做的么,实在是太好吃了,虽然蔬菜的长短薄厚看起来被切得很参差不齐的样子,但是味道真的很不赖呢。”
“呃,是啊。”源笑着说,“因为最近眼睛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虽然菜切得很糟糕呢……”
果然他还是没有把那一份做得最完美的料理给装进便当盒里带来,而是带来了这样一份看似残次,但是却显得比较真实的一份便当。
“你喜欢就好了,”源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便当带到学校里来啊。”
“?这样不会很麻烦么?”幸子转过头看着源,说道,“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只是不太好意思麻烦阿真每天都这么早起来为我做便当呢。”
“没有的事,平常我都是自己给自己做好便当带到学校里来的。如果小幸你觉得可行的话,那么以后我就把原本给自己做的那一份便当带来给小幸,而小幸呢,则把你的便当给我。这样的话,其实就不存在麻不麻烦的问题,只是我们两个人交换了便当而已。就像是那一次一样呢,你还记得么,就是在湘南高中的时候。”
“呵……”她捂着嘴笑了笑,说,“我当然还记得啦,那可是我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说话呢。也就是那次,才让我们真正的互相认识了对方呢。”
“是啊。”源轻轻打开了手中的粉色便当盒,说,“我还记得当你第一次知道我就是源的时候,那一副既胆怯又可爱的样子呢。”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两个相遇,并相恋了呢?这到底是一种缘分,还是命运呢。”她笑着问道。
其实,她虽然这样问着,更多的却是一种感概,而不是真正地在问。
“命运么,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命运了。”源说,“至于缘分这种东西,也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说完,源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我已经不敢去相信别人答应我的事情了,因为别人答应我的,总是变卦,或是不作数。现在,我只相信自己能够做主的事情,命运……缘分什么的,我更是一丁点也不敢去相信。如果我的人生要靠相信那些东西才能前行的话,我宁愿不要那样的人生。”
“阿真,你忽然变得好认真啊……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这么认真的。吃便当吧,不聊这些了,呐,先吃便当吧?”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大舒服……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你说的对,吃便当,食不言寝不语,吃东西的时候就别聊那些有的没的了。”
……
十分钟后。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两个人吃东西的速度都好像变慢了似的,十分钟过去了,便当盒里的东西却还剩下了近乎一半的样子。
一个人吃东西会比平时慢的原因,要么是有喜欢的人在旁边,不好意思吃得太快,要么,就是有什么心事。
他们两个,貌似两种可能性都占了。原因,当然也很明显。
只见源忽然拿起便当盒,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来他的抗压能力还是要比别人要强一点的,就算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幸子似乎是被恋人的这一举动所感染到了,也加快了速度,在两分钟内把剩下的便当也都给吃光了。
“咳……”因为吃得太快的缘故,源捶了捶胸口,捂着嘴咳嗽了一下,说道:“伯母做的便当,味道真好吃啊。”
“哪有啊,我妈妈她做的便当哪有阿真说的那么好,我都吃这么多年了,还会不知道么。倒是阿真你做的这一份便当,才真的是很好吃呢,简直就像是从商店里买来的一样。”
“?”源愣了一下。
“不不不,阿真,”幸子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阿真你的这份便当是从店里买来的,我只是想说它实在是太美味了。再者说了,店里卖的便当……应该不会把菜切成那个样子吧?”
“啊……我懂,我懂。”源说。
他心想,还好没有把那一份做得最完美的料理放进便当里,不然就糟糕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怀疑的吧?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是这一份便当显然和我上次吃的阿真给我的便当的味道和做法有些不一样。上次的便当,味道要偏咸一点,而这一份便当的味道则是要偏淡一点,调味料比一般其他的料理放得都要少很多。”
“因为上次那一份便当不是我做的啊,”源说,“所以味道不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对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带你去引见一下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阿离学姐吧?”
“还是不要了吧,”幸子说,“我总觉得在别人午休的时候去打扰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地事情。”
“不会的,她一般都不午休的。”源说,“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留在画室里练习画功的,这不是已经二月份了么,还有不到两个多月她们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就要毕业了。所以她才会像这样抓紧练习绘画呢,为的就是准备到时候的考试。东京艺大,可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梦想呢。”
“那么……”幸子说,“我们在这种时候还去打扰这么专心练习阿离学姐,不是比去打扰正在午休的阿离学姐还要不礼貌了么?”
“不会的,”源说,“她巴不得我偶尔像今天这样去打扰她一下呢,比起绘画专业的老师来说,我这个绘画大师或许能教会她更多有用的东西呢。”
“阿真还会绘画?”幸子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你可真是一本行走的超级百科全书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会的比别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就那么一点点,全靠时间的累积。”
“那么阿真,那位阿离学姐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好相处么?你知道……我不是很擅长跟陌生的人打交道呢。”
“没关系的,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见过你就知道了,来,快跟我来吧。待会我也一起教你一些绘画的技巧。”
……
学校的美术室里,其他大部分学生都午休去了,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应该抓紧时间学习和练习,而是觉得,自己总不能为了练习就连饭也不吃了吧。
这其中只有一个特别的人,她就连午餐也省略了,全心全意地投入在了画作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一个讨厌鬼。
如果是在平时,源会拍一拍别人的肩膀或者手臂,或者用声音来打招呼,但是为了不影响她这样投入的精神状态,源很安静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低下头,看着她画笔下的画作,轻轻说道:
“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但是在这个地方,颜色的搭配要稍微注意一些。”
“是你啊,”阿离微微一笑,“除了颜色的搭配以外,就没有别的地方需要指点了么?这样的话,说明我还是很有进步的啦。”
“嗯……意境上还差了一点。你这副画里的信长公的神态有些太……怎么说呢,你画里所描述的事件明明是本能寺之变,但是信长的神态却表现得很像一个普通人在死前的那种不甘,而没有表现出一个枭雄应有的……”
“胡说什么呢,”阿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枭雄不枭雄的,在我看来人都是一样的,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谁都会害怕和不甘啊,难道英雄在死前就应该要表现得很壮烈才对么。谁都会害怕死亡的,就算是信长这样的大人物也一样啊,而且越是这样的大人物,才会越恐惧死亡才对吧。相反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不畏惧死亡。说这么多也没用,反正你又没死过,你怎么会知道一个人在死前的真实反应呢。”
“你……”源小声地说道,“你现在的自我观念真是越来越强了,都已经开始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了,像你这种画师……”
“我这种画师怎么了?”她笑了笑,说,“我承认你的画功比我要好,可是源学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句话你该听过吧,艺术这种东西,是没有第一的。请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妄加指教了,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我了。”
“拜托……我女朋友在,给我点面子好么?就装作很尊敬我的样子可以吗?”
“哦?”阿离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幸子,回过头对源说道:“眼光不错嘛,交往多久了?”
“三四个月吧。”源说,“你听我说,你这副画里的信长公脸上的神态真的不应该画成这个样子啊,他应该……”
“别乱动好吧,强迫症啊你?我怎么画是我的事,把你手里的画笔给我放回去,真是的,怎么总是这么讨厌呢。”
“我嘞个去……”源顿时居然心情有些烦躁起来了,“画板呢,你们这还有没有多余的画板。”
“你想要做什么?”
“你不肯改,那我就自己来画一副。”
“别傻了,画这样一副画要很久的,你有那个耐心吗。”
“油画当然要耗费一些时间,素描就不同了,”源说,“借我一只铅笔,用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午休时间,我想应该够了。”
“阿真……”
幸子轻轻叫了一声恋人的名字。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心里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跟她比画画去了,那我该做些什么啊?傻站在这里发呆么。这句话虽然很想对他说出来,却还是忍住了。
“啊,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源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他拉过幸子的手,对阿离介绍到:“阿离学姐,请你转过头,看一看这位美丽的姑娘。她就是小弟我的女朋友,未来你在国立艺大的小学妹,幸子同学。”
“幸子?”阿离停下了手中的画笔,转过头看向她,“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对了!”阿离用手一指,说道,“你就是昨天晚上在明菜演唱会上被抽中的,那个演唱了一首《少女a》的幸子么?我今天刚听同学提起你呢。你是她么?是那个幸子么?”
“是的……阿离学姐,我就是昨天晚上明菜小姐演唱会上的那个幸子。”
“真的吗!?”她有些不相信。
源:“谁会无聊到拿那种事情来骗你啊。怎么样,今年学姐你先去艺大报道,明年我家小幸也会去艺大,到时候你们就是校友了。”
幸子:“哪里的话,学姐别听阿真他胡说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想要考艺大根本就还是一个梦想呢。”
阿离:“不管怎么样,有梦想总是一件好事,既然喜欢音乐,那么就请以艺大作为目标,一直努力吧。加油!”
源:“是啊小幸,直到终点之前,都请一直奔跑下去,我一定陪在你的身边,见证你把所有的梦想都变成现实的。”
“我……”幸子咬了咬嘴唇,“我真的可以吗?”
……
“幸子么,”子煌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既然小明菜你这么看好她的话,那么请你用我的手机发一条短讯给我的经纪人高木小姐,让她去经纪公司里安排一下,抽空派几个可靠的人,去拜访一下这位幸子同学的家吧。如果她有想要出道的意愿的话,我们也不妨可以试上一试。”
“子煌先生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呢,之前还很严厉地说出的幸子身上的一些不足,现在却愿意给她一个尝试的机会。”
“为什么不呢?”他微微一笑道,“其实大部分明星都是包装出来的罢了,这其中也包括你我,对于公司和金主来说,一个明星最重要的,就是他身上的商业价值。不妨把这看作是一场投资吧,投入本钱,得到回报,合理的生意。生意,其实就是双赢,两个人合伙,赚一个局外人的钱。而那个局外人,其实也就是所谓的粉丝了。”
“子煌先生……”明菜抿住了嘴。
“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一点,”子煌呵呵一笑道,“这话就是对你,对别人我还没那闲工夫去说呢。剥开艺人的外套,其实我就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我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而有时候之所以会愿意付出,也是为了付出以后能够得到的回报。所以啊,不要太天真了,天真可不能当饭吃啊。”
“子煌先生能够对我说这些,我很开心,”明菜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说明在子煌先生的心里,已经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有什么话都能够直白直接的告诉我,而不会有什么顾虑。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信任啊。”
“谢谢你,明菜。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贴心的温暖了……”
“我会一直支持子煌先生的,因为子煌先生……是我的子煌先生。”
“如果我早一些遇见像明菜你这样的人,或许我的人生会变得很不一样。我便不会有这么多,悲伤的回忆了……”
“现在这样也很好啊。至少我们在一起,这比什么都要重要。子煌先生并不用去忘记那些回忆,因为它们其实也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对于我爱的人,他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我全部都会接受。也包括他曾经的人生。”
“明菜,听见你这样说,我的心里真的感觉很温暖。但是我想要你知道,我之所以会觉得温暖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听见你的这番话,而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说出口的,就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将它兑现。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一直坚定不渝的相信着。而现在,有一件事情我则是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它做了,这样,才算是对得起明菜你对我的这番爱意。”
明菜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是什么事?”
“砸碎一个,肮脏的烟灰缸。”
子煌咬唇一笑,道。
“嗯?烟灰缸?”明菜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问道,“这其中有什么我不懂的深意么?”
“总之是一件会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呢,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