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小张儿从宫外办了采买,果然带回了消息。
刘一保一收到风立刻就赶到宁砚泠这边来了。宁砚泠正伏案看着魏嬷嬷拿来的宫规要注,一边往纸上摘抄要点。
这宫规有一半倒也符合平日里那些大家的礼仪,像起身就寝的时刻,三日一休、五日一沐,晨昏定省等等;另外一半就是宫里的特制了,如:女官宫妃的品级、见面礼仪、平日活动的范围等等。
宁砚泠一习写字,一习感叹帝王家的风范果然不同凡响,突然听得一老妪话道:“小姐在嘀咕什么?”吓得几乎跳起来。这才发现原是刘一保捏着鼻子装老嬷嬷,立在窗前说话,宁砚泠顿时别过脸故作生气状。
刘一保一壁笑,一壁进来道:“小姐莫要生气了,原是我的不是。”
宁砚泠道:“你个小猴儿坏透了,我还道是魏嬷嬷呢。”
刘一保道:“小姐看书看得太认真了,我也是怕你伤神,这样顽一顽岂不松快些?”
宁砚泠只哼了一下,便又低头看书摘抄,不理他。
刘一保见宁砚泠不理她,便凑到她旁边笑着。只是他凑到左边,宁砚泠就别过脸看向右边,他再凑到右边,宁砚泠就转脸对着左边,横竖不理他。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宁砚泠心里好笑,面上假装嗔怪道:“你这个小猴儿真烦人!”
刘一保也假装委屈道:“我为着小姐的事情特特跑来,小姐倒怪起我来了。”
“有什么事儿?”宁砚泠问道。
“当然是宁大人的事了”刘一保故意拖长了音,宁砚泠果然着急起来,一连串地发问:“小张儿打听到了?我爹到底有没有升官?小张儿跟谁打听的?我爹是怎么升的?外头人都说什么了?”
刘一保却还在玩笑道:“小姐好歹一个一个问题问罢,这连珠炮似的,叫我回答哪一个?”宁砚泠也不管了,直拉他往另一张凳上坐了,一壁拉他袖子,一壁道:“我不着急,你慢慢儿说来。”
刘一保这才道:“那日,小姐才吩咐下,我就去找了小张儿,跟他交代了宁大人的事,叫他好歹儿细细打听着。”
宁砚泠听了连连点头,恨不能他一下子讲到重点。
刘一保道:“今儿一大早,小张儿就出宫了,他知我急,方才一回宫就借了个由头来寻我,将他打听到的事儿都告诉我了。”
宁砚泠忙问:“他跟谁打听了?都打听到什么了?”
刘一保道:”我也问了,就怕他打听的不真切。他偏说他宫外自有消息来源,真切的很,他打听到小姐刚进这秀女所没多久,宁大人就升了佥都御史,还说朝里人都说是陈阁老提拔的那阵子陈阁老的车常常停在宁府后门口罢!”
宁砚泠听了以后,顿生疑窦,父亲那会儿刚来京都的时候,在朝为官的师兄弟们就劝他去拜谒业师陈阁老,父亲是断然拒绝了,这会儿怎么会和陈阁老有走动往来?难道……她咬了咬下嘴唇,心想,难道是为了我……这个猜测让她又恨又怕,她深恨自己还未出秀女所就已惹出了麻烦,她更怕正是此事影响了父亲,使父亲和陈阁老又牵在了一块儿!
刘一保见她脸色不好,知她担忧宁修远,便道:“小姐别担心,横竖现在还是好的,只要陈阁老还当得首辅,宁大人便不会有太大的挪动。”
宁砚泠叹气道:“我只担心自己不争气,带累了父亲。”
刘一保垂下眼,却把手掌按上她的肩头。宁砚泠知他也是安慰自己之意,便伸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不多时,刘一保告退,宁砚泠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了,一时气闷,只想出去走走。
于是她起身,绣鞋却不经意踢到一硬物。她低头寻去,竟然是一块腰牌。宁砚泠猜想应是刘一保的,方才他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时候弄掉的,只是不知这腰牌是出入何处之证。宁砚泠捡起腰牌,正面背面均无说明的字样,只是錾着些祥云图案,并一个编号。
宁砚泠心想这许是件要物,转而想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取笑他这小猴儿,皮掉了牌,于是嘴角微微上翘。
宁砚泠将腰牌用丝帕包好,小心地贴着腰带收好。她看着日头还好,便决定出去走走。
门廊前有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可绕过那接近一人高的花篱,外边还有一个亭子。
现在天气转暖,花篱上遍开了各样的鲜花。宁砚泠想着父亲的事,不知不觉沿着小道,绕过了花篱,她回过神来,却听得外边亭子里隐隐有人说话,仔细一听,竟是刘一保和另一个小太监秦三立,刘一保常他唤做秦三儿。
宁砚泠正想走出去还他腰牌,却听见小太监秦三立道:“我看你是着了那宁小姐的魔道了,天天就知道往她屋子跑,你可知道外边多少眼睛正盯着你呢!”
宁砚泠听得秦三儿提她名字,心里直砰砰地跳,也不知怎么的就立住脚,将身子贴近花篱藏好,倒也不敢直接出去了。
只听刘一保道:“你瞎说些什么,说我倒还罢了,仔细带累宁小姐。”
三儿道:“嗬嗬嗬,这么快就护着了,是想靠人家带你出这个火坑呀!”
刘一保似着了恼,道:“出不出这火坑我自有主张,你想出去你自己找人带去!”
三儿又道:“那你讨好个不眠不休的为了啥?”
刘一保怒道:“我只按规矩服侍,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做什么讨好的事情了!”
三儿大抵也是怒了,冷笑道:“你自己坐下的,还用我来说吗?我且问你,你一大早地就跑去找小张儿是为的什么事?小张儿去了外头,你又巴巴地等了半晌,你还说你不是为了哎哟”三儿话还没说完就呼痛,可能是被刘一保打了。
突然三儿喝道:“是谁在哪儿!藏头露尾的,快出来!”
宁砚泠一惊,以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首尾,正待出去分辩一下,但是又觉得尴尬,一时情难自处。
却听见一阵枝摇花动,花篱那一头竟走出一个人,正是隔壁五号的粱卓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