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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愿对朕敞开心扉,朕也无法从心底真正地接纳你。”
“但是朕不怪你,朕愿意等,等你对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楚皇走了,可是他的话还在宁砚泠的耳畔回荡。他的一嗔一笑,一呼一吸,似乎还留存在这个房间里。可是他已经走了,他失望地走了。宁砚泠心里悲戚起来,她觉得他永不会来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绿袖推门进来。还在萱室殿里的时候就这样,她出入宁砚泠的房间从来都不叩门。
一是二人亲密,没有这个必要,叩门反倒生分儿了。二是宁砚泠行踪不定,她们二人皆不希望别人发现宁砚泠何时在,何时又不在。
方才绿袖看楚皇匆匆出去,面色不善,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依着楚皇现在和宁砚泠的关系,这个时辰来了,多半是要留宿的。
可是楚皇竟然走了,连一个字也不说,眼神冰冷得下得了霜。绿袖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周身寒凉,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软了下去,只跪在地上恭送楚皇。
待楚皇和小春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她便匆匆进来,迫不及待地要问问宁砚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甚么。”宁砚泠强装平淡道,“只是接下来,陛下该有好一段时日不会再过来了。”
“姐姐……”绿袖面上满是惊愕,宁砚泠说了什么倒是其次。她只看着宁砚泠眼中的热泪,如同短线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姐姐心里太苦了。
其实宁砚泠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她不肯将景后的事情向楚皇和盘托出。虽然父亲是曾嘱咐过她,楚皇现下还没有能力和景阁老一派抗衡,纵使内阁归政,楚皇也不宜锋芒过露。眼下还是该蛰伏,要谋定而后动,静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景后的事情很难说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楚皇登基后不久,与国舅公有姻亲的景正隅就受到提拔,入了阁。
一个阁臣的嫡女,为何要改名换姓,经由内侍省送入萱室殿太后处。下到内侍省采买、内廷尚宫,上到正一品的宫令、太后娘娘,外头的还有国舅,文华阁大学士,这其中牵扯了多少人,暗自谋划了多少事!
若是将此事说出来,即便不能一下子扳倒景正隅,也能对现在气焰正盛的他起到一个敲打的作用。
如果,是说如果,在复查之日抢占时机,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父亲能联合手下御史一块儿上疏,到时候楚皇必会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那时,景正隅便绝无可能升任内阁首辅。
然而内阁不可一日无主,景正隅的上升之路一受阻,楚皇必然会力排众议,扶粱次辅为首辅。一击绝杀!届时清理朝野,才算是真正实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陛下,大抵也是这么想的罢……如此算来,死不吐口的自己当真是可恶的紧啊!宁砚泠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这真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几乎没有一丝缺憾。可是唯一的缺憾就是太过完美!这样的完美计划是不存在的,这其中必然有大疏漏。
陈俣复半生的精力都用在了结党营私上,现在这些党羽尽数归了景正隅。想他粱弼不过是在楚皇的授意下,结交了一些朝中的大臣,如此两派,如何相较!
更何况现在关外呼颜族叛乱未平,只靠祁家一力平叛,这场仗已经打了近五年。京都定国公正虎视眈眈呢!早联合了兵部要将自己的儿子顶上去,这不仅是定国公府和将军世家的争斗,更是天下兵马之争。而定国公,正是陈俣复的人,也就是如今的景正隅的人!
倘若贸贸然将景正隅下马,拔出萝卜带出泥呵,万一惹急了叶家,到时候以清君侧为由,带兵逼宫。那么保住这皇城靠的是这三千京都卫呢?还是远在关外的祁家六十万大军呢!
粱弼科举出身,在詹事府一熬就是多年,即便是入了阁,当了次辅,满脑子还是故纸堆里的那一套!
昔时威武雄壮如汉武帝,在登基之后不也屈居于窦太后之下?凡事以太后为尊,大小事都向太后亲禀,逆来顺受,暗待时机!这样蛰伏多年,一切也得等到窦太后薨逝以后才得到转机。更何况汉武帝文有董仲舒推崇儒术,治国安邦,武有周亚夫带兵打仗,战无不克。
以梁弼之才,究竟以为他能效仿董仲舒呢?还是那祁家父子驭兵,能胜过周亚夫呢?
所以,梁弼鼓动楚皇找个机会挑出景正隅的错处,绝了他的首辅之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朝堂上真正的局势呢?还是说他出于读书人的清高,完全不把那些丘八放在眼里?
简直是错的离谱!宁砚泠一口贝齿隐隐地咬了起来,陛下要恨就恨罢,不能再放任这种人在陛下的身边了!
虽然今日楚皇因为景后一事与自己生了嫌隙,可是自己发过誓的,要效忠他,就永远效忠他。要助他近贤臣,远小人!宁砚泠的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除开这个理由之外,宁砚泠的心里还有一个绝不会说出口,甚至连想也不愿意想清楚的理由。那模模糊糊的名字,便是橙心!
方才想到景后,心中竟隐隐约约浮现起橙心的面容。橙心就是景程,她自己已经亲口承认了。不管任何目的,她终究是欺骗了自己。可是一想到要亲口捅出这个秘密,宁砚泠竟然起了抗拒之心。
不肯告诉楚皇真相,除开对于局势的考虑,剩下的恐怕全部都是对橙心的旧义。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宁砚泠已经不是单纯的还念着橙心,抑或是恨着橙心了。虽然她在心里无数遍地告诉自己,橙心姐姐已经走了,大正九年的暮秋,她家中有事,她父亲托人求了太后的恩典,放她出宫了。
不要再想着她了,不要再想着她了,不要再想着她了!可是,最终流下滚滚热泪的人,还是她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