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呀?不欢迎我们?”贤嫔挑衅道,她一面说着,一面上来拉丽嫔的手,道,“姐姐,咱们一块儿。”
这下宁砚泠急了,她可是和楚皇约好了的,今天要帮忙促成楚皇和丽嫔单独同游的事儿。
万一待会儿楚皇过来了,看到丽嫔身边多了不相干的人,到时候必然会恼怒自己办事不力。
于是,宁砚泠横身上前一步,道:“姐姐想多了,只是妹妹想和丽嫔姐姐一起散散心。”
她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姐姐们平日里素来亲厚,总是在一块儿。所以,今日这一时半会儿,还求姐姐们赏给妹妹,好让妹妹和丽嫔姐姐亲近亲近。”
惠嫔性子随和,听了这话,便笑着点点头,拉起贤嫔就要走了。
而贤嫔却不是那么好性子的人儿!
只见她一甩袖子,指着宁砚泠的鼻子道:“姓宁的,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干什么事情要避着人!”
这话说得声音有些大,周围好几个人都往这边看,宁砚泠远远看见太后似乎也觉察到了,真和身边的陈嬷嬷说了几句什么。
于是,宁砚泠抓住机会给惠嫔递了个眼色道:“妹妹不过是想和丽嫔姐姐亲近亲近罢了,也值得姐姐这么大呼小叫的,都惊动太后娘娘了。”
惠嫔接了宁砚泠递过来的眼色,早回头看过了。她比贤嫔知机,并不想惹起李太后的注意,便拉了拉贤嫔的袖子,劝她算了。
贤嫔自知性格容易冲动,所以平日里常听惠嫔的劝。这会儿虽然她脾气上来了,可是惠嫔拉她,她知道必是为了她好,只得硬生生地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
宁砚泠看着贤嫔,只见她涨得满面通红,眼神中似还留有不甘之意。于是,她勾起嘴角,慢慢儿开了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做出一副要高声叫嚷的样子来。
“姐姐,你们好好逛逛罢,我们先走了。”惠嫔怕宁砚泠真的叫嚷起来,闹出更大的动静,忙使出所有的力气,拉了贤嫔的胳膊,回身走了。
直到她二人走远了,宁砚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回脸看丽嫔,只见丽嫔微微皱了眉,眼神中似有不解之意。
宁砚泠想起自己方才为了逼退贤嫔,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模样怕是和市井无赖差不多了。
想到这一切全被天仙似的丽嫔看在眼里,宁砚泠只觉得自惭形秽。于是,她讪讪地上去道:“姐姐,我们去那边罢。”说完,宁砚泠又对绿袖和觅晴道:“我和你家娘娘去那边儿走走,你们俩不必跟来。”
丽嫔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便跟她去了,只留下绿袖和觅晴在原地。
走了不多一会儿,两人便离开了众人,到了南面稍远的地方。此地的风有些大,但所幸有几棵合抱粗的柳树,垂下的柳枝柳叶密不透风,恰好做了个天然的屏风。
宁砚泠感叹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此时她与丽嫔比肩而站,有美在侧,心中竟似看到了绝胜美景般满足。
她想起那一年,全家一起去杭州游玩,在西湖边漫步,也不过如此刻般惬意……
“可现在是三月,不是二月。”楚皇的声音突然响起,宁砚泠没有防备,竟吓了一跳。
丽嫔倒是面上颜色丝毫不改,既没有为楚皇的突然出现而讶异,更没有欢喜。她只是平平常常地朝楚皇行了一礼。
楚皇点了点头,问丽嫔道:“丽嫔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丽嫔点点头:“很好。”
二人随后又陷入沉默,只有风吹过柳树,枝叶相碰的声音。
楚皇干咳了一声,宁砚泠会意。
可是要说什么呢?她的话在嘴里转了几个过子,依然吐露不出来。
“德嫔方才念的什么诗?”楚皇假意问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宁砚泠低头答道。
楚皇也笑着接道:“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他们二人不禁相视一笑,楚皇笑道:“你可去过杭州?朕记得宁阁老先前是在姑苏做……”
“推官。”宁砚泠怕楚皇一时想不起,便接上了。
楚皇点头道:“不错,是推官。姑苏可是离杭州近得很,你去过么?”
“去了好有四、五次,西湖四时的景致都看过。”宁砚泠口里答着,复又看向丽嫔,问道,“姐姐可去过杭州?”
丽嫔摇摇头:“未曾去过。”
宁砚泠又问:“姐姐家是什么地方的?”
“豫章。”丽嫔答道。
宁砚泠想了想,道:“可是那个‘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的豫章?”
丽嫔点点头。
宁砚泠不禁一脸憧憬道:“初唐时王勃曾在那里写下滕王阁序,过百载而传唱至今。真想登上滕王阁,亲眼看看这景致啊!”
“姐姐一定去过罢?”宁砚泠回脸问丽嫔。
丽嫔摇摇头:“没有。”
宁砚泠有些气馁,无论她怎么逗引这话头,丽嫔都不肯多说一个字。她几乎是用快要投降的眼神看向楚皇,轻轻摇了摇头。
她失败了,这真真是个冷美人,美艳绝伦的外表下似乎是不存在血肉的。美则美矣,只可惜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皇轻轻咳嗽一声,看着天上飞舞的纸鸢,问丽嫔道:“这儿很清静,你喜欢么?”
丽嫔点点头,不做声。
“那你可愿意在这里陪朕待一会儿?”他面上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神情,可口里却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丽嫔颔首,显然是同意了。
宁砚泠心道,陛下便是和丽嫔在这里,怕也是相对无言。这般冰雪美人,又有什么趣味呢?
不过,她看着楚皇脸上甘之如饴的表情,突然醒悟了。这种事情,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于是,宁砚泠便默默地踱柳而去。
她走到和他们距离十几步的地方,看着远处的众人都在自己玩自己的,突然就觉得这方天地至大,却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一般。
宁砚泠呆呆地伫立在风里,几乎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