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公一走，绿袖便进来了。方才小少使走的时候，只将酒杯放回在托盘里，这会儿她便亲自进来收拾。

“先放着罢。”宁砚泠道，她还在思忖该给李太后送点什么东西。

绿袖并不通晓这里的玄机。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景后大白天的叫凌公公来给宁砚泠送了一壶酒，而宁砚泠又特特儿叫了林嬷嬷和吴可信，吩咐他们送凌公公回去，并替她给景后磕头。

现在宁砚泠不叫她收拾，她的心思便又转到宁砚泠的身上来了。

“姐姐，小公子的事情和老爷的事情，现在该怎么办？”说到底，在绿袖心里，景后派凌公公送什劳子葡萄酒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只小春子来说的宁家的事才是大事，只要是和宁砚泠有关的，就是大事。

所以，她的心思转了转，还是回到这件事情上来。

宁砚泠却还在想该给李太后送点什么东西才好。自己上次虽然和景后说了，从此以后，她们二人互不相欠。

但是，景后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宫内宫外的一举一动她都关注着，这次宁家的事，她想必也是知道的，这才叫凌公公来送了酒，给宁砚泠指了一条明路。

想到这里，宁砚泠心里不禁暗叹，景后不愧是景阁老的女儿，又跟在李太后身边多年。这后宫朝堂上的那一套她是全懂全会，想来之前在萱室殿的时候，她不过是在藏拙。

她的城府之深，简直令人胆寒！幸好她现在还不是自己的敌人。

“照皇后娘娘的办法办罢，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宁砚泠叹道。

“皇后娘娘？”绿袖一愣，她只看到景后赐来美酒。没想到，还是来给宁砚泠出主意来的？

宁砚泠点点头，绿袖如今算得上她在宫内最信任的人。这种事情，她并不打算瞒她，便直接道：“皇后娘娘不单单是叫凌公公来给我送酒的，实则她是给我出了个主意。”

怪道宁砚泠叫了林嬷嬷和吴可信，吩咐他们送凌公公回去，并替她给景后磕头。绿袖这才恍然大悟，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她忙出去一看，竟是林嬷嬷和吴可信回来了。他们似是有话要回宁砚泠，绿袖便又引他们进来。

“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绿袖糊涂了，未央宫离瑶华宫可不近啊，更何况宁砚泠还叫他们去给景后磕头的。

林嬷嬷和吴可信只得说出了凌公公要他们二人留步，他们二人百般拗不过，这才回来了。

宁砚泠听了点点头，便让他们二人退下了。

待他们走后，她这才对绿袖道：“皇后娘娘帮了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凌公公不要他们送，更不会让他们明着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磕头。”

“那皇后娘娘是什么个意思呢？”绿袖问道，她对景后多少还是有些戒备心理的，便想先问清楚景后是什么意思。

宁砚泠叹道：“皇后娘娘看得通透。我起先也和陛下一样，光想着外头有人要对付我们宁家，可是怎么也找不着头绪。”

“后来你说要收拾桌子，问我还写不写信了，我这才发现虽然看着是朝堂上有人要借阿瑶的事情来针对我们宁家，其实根子在这儿呢！”

“消息是从我们写信开始透漏的！”宁砚泠说到这里，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绿袖也是灵透了的，宁砚泠如此一说，她便想到通信这事虽然是交给长门传递，可是宫里的事务都归内廷管理。而内廷，要么听命楚皇，要么听命太后。

如今宁家的事情一出来，楚皇都要派小春子来给宁砚泠递消息，显然他是不知情的。那剩下的，也只能是太后了。

绿袖想到这里，背上白毛汗都出了一层。那日太后娘娘斥责宁砚泠擅自出宫，她虽没有资格进里头去，可也是听到了风声的。后来楚皇亲自来保宁砚泠，更为了宁砚泠顶撞太后，这事儿在宫里早就传得神乎其神了。

再到后来，李公公亲自来这瑶华宫，却叫宁砚泠反将了一军。她在门外也是听得真真切切，甚至连那丧气落寞的李公公，都是她亲自送出去的。

“所以，这事儿是太后娘娘……”绿袖将将儿说出了口，又吓得捂住了嘴，太后娘娘的事轻易是议论不得的。

宁砚泠看她眼神就晓得她已经悟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既然彼此心照不宣，自然不必再说出来。

于是，她点点头，说道：“所以，只要太后娘娘消了气，外头了的人自然不会再对我宁家穷追猛打。”

“太后娘娘要如何才能消气呢？”绿袖又问道。

这才是目前事情的症结所在啊！宁砚泠又回到方才的死结上，她索性把景后派凌公公来送酒的用意说了说。

她道：“皇后娘娘派凌公公来赐东西，不过是为了提点我，如今只有给太后娘娘送点东西，认个错服个软，哄了太后娘娘放我宁家一马便罢。”

“可是，到底要送什么呢？”宁砚泠手撑着面颊，一脸苦恼的样子。

凌公公刚才说了“礼物并非是以贵贱来区分的，而是送礼人的一片心意，更是要投收礼人的所好。”

投其所好……李太后喜欢什么呢？宁砚泠想了想，平日里李太后三句不离口的就是抱孙子，难道要自己替她生一个皇孙？

呃……宁砚泠马上摇了摇头，这不现实。且不说自己并不是楚皇真正的嫔御，就算是，也断没有这么快就能生孩子的道理。要在这上头死磕，怕是还没等生出皇孙来，长乐宫就叫弹章给埋了！

投其所好似乎行不通，那送礼人的心意……宁砚泠苦苦回想着凌公公的话，无非就是说送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也算是表表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瑶华宫哪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宁砚泠这么想着，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

可不是呢！绿袖差点就赞同出声了，但是她忍住了，想了想，对宁砚泠道：“现在这宫里最值钱的大约就是前些日子刘婕妤送来的那串玉珠葡萄了。”

葡萄……

“是了！是了！”宁砚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时兴奋起来，连声音都没收住，这几声“是了！”怕是外头也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