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顾子白见宁思瑶神色大异,不禁问道。
此时,宁思瑶却有些支吾,顾子白便耐着性子,细细问去。
经过这一番细问,这才得知宁砚泠和宁思瑶虽出生于姑苏,实则为应天人氏。宁思瑶须得回祖籍去考试,所幸姑苏与应天相距不远,路上不会耽搁太久。
“但是我自出生起从未在应天居住过一日,应天也无近亲,那些老亲都不大认得,这互结、具结怕是不容易做。”宁思瑶说到这里,面露难色。
谁知顾子白却微微一笑:“这你不必担心,我有一个同年现在正在应天青阳书院做讲席,我可托他替你寻得四名考生做互结,那具结之事也可交由他去办理。这段时日你只管用心复习,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理会。”
宁思瑶听了,谢了又谢。顾子白只要他将履历开了出来,宁思瑶当即便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年岁,籍贯,并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
随后,顾子白又度其相貌,写了他的体格并容貌特征。
待写完以上这些,顾子白便唤了冬叔进来,将这履历纸交给他,嘱咐道:“让你家小冬儿跑一趟,送去应天青阳书院,交给陈继长先生,并叫他找四个今年考童子试的学生,就说我这里有个后生要找人互结。”
冬叔接了履历纸,答应着出去了。
顾子白便笑着对宁思瑶说:“考前的事务都办妥了,从晚饭后可要好好复习了。”
且说宁思瑶自此便正是开始备考,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然而,又过了三两日,便到了二月初一复朝之日。朝堂中骤然巨变,消息不日传入江南。
这日上午,顾子白正在书房里给宁思瑶细讲县试内容:
“卷子是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到时候发素纸两张以作起草之用,唯题目及抬头字,草稿中亦需填楷书,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违者作零分处理。”
宁思瑶听得这“零分”的字眼,竟是抖衣一颤。顾子白见了笑道:“不必紧张,这不过是个起头儿,将来还有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到后面这规矩只怕你都烂熟于心,形成习惯,再不需人提醒了。”
顾子白又道:“县试只这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取者准许府考,至于后面的三、四场是否参加,全由考生自己决定了。自第一场至末场,每场考试隔日揭晓一次。”
“只一件事你须得注意第一场未取者,便不能再考第二场。各场考试的内容不外是《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
说着说着,顾子白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只这一件事须得格外注意题目、诗、文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庙讳、御名及圣讳。”
想到宁思瑶过去几年只在家温书,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顾子白便试探着问道:“今上御名,你可知道?”
宁思瑶果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子白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这孩子果真和白纸似的,得亏自己多问了一句……于是,顾子白正色道:“我今说与你听,你须得好好记在心间,御名上翊下棠。切记!切记!”
宁思瑶听了,那俊美的面庞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于是顾子白又说道:“考试文不得少于三百字。各场卷子可有十数张,界红线横直格,另附空白草稿数张,考试文正、草要全,文字必填相符。卷面有坐位号,交卷后姓名弥封。每场限当日交卷,不给烛。考生完卷,分批开放龙门出场……”
“笃笃笃”外头门上响起几声杂乱无章的叩门声。顾子白这会儿正讲在兴头上,冷不防被打断了,面上便有些不悦,口里埋怨道:“这冬叔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又对着宁思瑶抱歉一笑,道:“我待下人较宽,只宠得他们无法无天的,叫宁公子见笑了。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宁思瑶只一笑,对顾子白道:“这正是先生的好处,待人宽厚。”顾子白听了也不以为意,只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冬叔,他递了一张条子进来,便退出去了。
顾子白展开一看,径自愣住了。
“怎么了?”宁思瑶见他面色有异,不禁问道。
顾子白突然抬头,对宁思瑶道:“恭喜宁公子,你伯父入阁了。”
“什么?”宁思瑶一听也愣住了,一时连“入阁”二字也分辨不出来了,只喃喃道,“入阁,入阁……”
顾子白怕他迷了心窍,便伸手拍了他一下,因笑道:“陛下升了景阁老为内阁首辅,补中极殿大学士。韩阁老便邀宁大人入阁,陛下已经准了,宁大人如今已经是文华殿大学士了!”
“咳咳”宁思瑶叫顾子白猛的一拍,竟是咳了起来。复又听他如此细说,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
顾子白笑道:“恭喜宁公子,宁大人如今竟是叫不得了,要改口叫宁阁老了。小公子有宁阁老这样的好伯父,德嫔娘娘这样的好姐姐,自己再争点儿气。将来你们宁家不愁不是簪缨世家了!”
宁思瑶叫他说得满面通红,那红色从莹白细腻的皮肤下沁了出来,竟似面上浮了红云一般。他低声道:“顾先生快别这么说……伯父是伯父,姐姐是姐姐,我是我罢。”
顾子白听出来他不愿倚靠伯父和堂姐,暗道有如此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这孩子竟不想着靠伯父堂姐,是个有骨气的,倒是个清流苗子。
顾子白这么想着,心下不禁欢喜起来,因对宁思瑶说道:“你这个孩子很有骨气,我很喜欢。”
宁思瑶本就脸红,听的顾子白如此直白的夸奖,那面上更红了,连头带脸的,恨不能埋进面前的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