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本想和祁赫雁多说几句,也好拉近下彼此的关系,没想到祁赫雁堵死了话头不说,还下了逐客令。这下连刘一保也傻眼了。哪知祁赫雁转过头,冰冷的脸上竟染上了一丝微笑,她和颜悦色地对刘一保道:“一保,送宁赞善回去。”
刘一保这才回过神,连声应着,一边儿送宁砚泠出去。
路上,刘一保怕宁砚泠不自在,便说道:“祁小姐平日里虽然面上淡淡的,但也不是这么个刻薄样儿,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宁砚泠摇摇头,道:“没事,她是大将军之女,自然是骄傲些,我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宁砚泠顿了顿,刘一保就瞧着她,问道:“只是什么呢?”宁砚泠皱了皱眉,道:“这话原不该在路上说,路上人多眼杂。”
刘一保听了这话,因笑道:“那我带姐姐去上次那个地儿说话。”
宁砚泠奇道:“上次小春子也带我去那儿,这次你也说去那儿,那地方竟能容你们随便进出?”
刘一保笑道:“这里面自有缘故,去了那儿我再细细说与姐姐听罢。”
他既是这么说,宁砚泠也不好再推却。况且,她也确实有其他事情要和刘一保说,只道:“只可谈一会儿罢,晚了也不好。”
刘一保笑道:“不妨事的,我也不是时时在祁小姐跟前服侍,不在个一时半会儿,祁小姐也不会叫的。”
宁砚泠听了,点点头。于是,她便由刘一保引着,去了那聚墨馆。
说来也奇怪,这聚墨馆在东西六宫里简直像是隐形了一般,门前半日都不会有人走过。说起来也是先皇曾经读过书的地方,现在居然被几个小太监说去就去,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怎么没有人管呢?连个人都没有,你和小春子还说来就来……”宁砚泠在东厢房坐下,心里略一计较,抬头瞪着刘一保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刘一保方才熟门熟路地从矮柜里取了茶具和小炉子出来,扇滚了水,泡了壶茶。听宁砚泠这么说,不禁笑道:“姐姐说错了,这里有人管的。”他笑嘻嘻地看着宁砚泠,一副乖巧的样子,宁砚泠才强装的凶样子,一时绷不住又笑了出来。
刘一保见了,笑得益发灿烂了,他道:“这里本就是小春子管着的,只因先皇曾在这里读书。陛下有时心烦了,会来这里坐坐。”
“对了,上次小春子带姐姐来这里,肯定也是陛下的意思。”刘一保眼睛亮亮地,看着宁砚泠说道。
本来说起楚皇,宁砚泠又想起他上次说她又招梁卓玮讨厌,又爱管闲事,粱卓玮不打她打谁的话,心里是有些气结的。
可是,现在听刘一保的意思,这里竟像是楚皇隐在心里的一块净土似的。这净土竟然还允许她踏足了,宁砚泠心里又有些感动,又鄙薄自己,楚皇稍稍对自己好一些,自己就忘记了他的不好,满心眼儿里就全念着他的好了。
这是不是,就是父亲说的“愚忠”呢?但是,为人臣者,忠于帝王,是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自己亦是如此。
宁砚泠说服了自己,抬头看着刘一保,突然想到这孩子对自己也是一片赤诚。可是现在跟了祁赫雁,那就得把对自己的心收收了,如若被祁赫雁发觉了,她又如何会待他亲厚呢?
想到这里,宁砚泠开口问道:“你现在跟了祁小姐,她待你可好?”
刘一保看宁砚泠问起祁赫雁,因笑道:“祁小姐待我是极好的,姐姐既然让我跟着她,想来也是觉得她会待我好罢。”
刘一保说完,便笑眯眯地托着腮,看着宁砚泠。
宁砚泠道:“我因想着她是这秀女里拔尖的人,将来总有个好前程。总可以带你出这个苦窑,你一定要一心一意地跟着她。”后一句她说得极为认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嘱咐了。
“可是我上次也说了,我只对姐姐忠心。”刘一保听宁砚泠有把他往外推的意思,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带点小情绪似的撒娇道:“姐姐不要我了么?尽把我往祁小姐那里推?还是,姐姐从来不相信我对姐姐的忠心?”
宁砚泠听他全是孩子气的话,本想板起脸来训他。可是瞧了瞧,又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宁思瑶,让她的心软下来,语气也软和下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尽说孩子气的话儿?我现在只在公主身边混着,以后前途未卜,就像是走夜路不打灯一般。可是,祁小姐可就不一样了,那是可以看得到的光明前程。你可千万把心收一收,好好地跟着祁小姐,千万别叫她看出什么蹊跷来。”
“姐姐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听姐姐的。”刘一保乖巧道。
“不要油嘴滑舌!”宁砚泠佯装嗔怪道,“平时要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记住了么?”
刘一保听了,抱怨道:“姐姐越来越像李公公了!唠唠叨叨的都一个样儿。”
“好你个小猴儿!”宁砚泠假装生气,别过了头。刘一保笑着倒了杯茶给她,道:“这会儿正好喝,姐姐喝点茶罢。”
宁砚泠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沁香宜人,不是凡品。她突然醒悟过来,道:“这不会是陛下的茶叶罢!”
刘一保忙道:“是,也不是。”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这‘是也不是’是个什么理?”宁砚泠听得疑惑。
只听刘一保解释道:“陛下每次在这里用的茶和茶具,都是小春子现带来的。这茶叶是上次没用完的,虽然是陛下平素用的茶,但是决不会再用了。”
宁砚泠听得头疼,心里却有些戚戚然,这天下之主,真是最风光也最寂寞啊!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别人。要说是对他忠心的人多呢?还是有贰心的人多呢?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罢。
这么想着,宁砚泠忽又想到一事,道:“小春子是奉陛下的命令看顾这里,那你这小猴儿又怎么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呢?莫非……”宁砚泠突然想到莫非刘一保也和自己一样,是楚皇插在秀女所的“棋子”,只是这个猜测要说出难免暴露了自己,于是她慌忙咽下了后半句话。
可是,刘一保看她的眼神,似乎变了样儿。她心里一沉,刘一保果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