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怕事情张扬,让他们先进屋。关上门,不大的一件办公室里,竟然全是人头,交织成了一张关系复杂的网,把所有人都给套了进去。闵凝最后与刘彤熙双目交接,她抿了抿嘴,无奈与尴尬一闪而过。
刘彤熙的叔叔身居高位,是何等样的精明人,听见李校长叫闵凝名字,再看刘彤熙看闵凝的眼神,便问她,“闵星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
“这件事闵凝不知道!你别拉扯上别人!”
刘彤熙十分豪气地把闵凝拉在她身后,闵凝隐隐能够闻到她身上名牌香水的味道,这是熟悉的味道,让闵凝心里多少安定了一点,凝神看他们后面的打算。
“我相信她不知道。但是,彤彤,这件事你爸爸已经有了指示,让你爸爸震怒的事,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刘局长看向闵凝,口气和缓,目光透过他的金丝边眼睛,十分严厉,“你是叫闵凝吧。”
闵凝点头。
“闵凝,对你哥哥的处理与你无关,你是你,他是他。”除了闵星,刘进章不想多一个小鬼和他作对,但他一定不会放过闵星,他说这句话,对我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闵凝点头,表示听懂了。
可事关重大,她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刘彤熙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他们两个人都能在这件事里受到最小的伤害。毕竟最阴险的人还躲在角落里看着。”
刘进章微微一怔,坐到双人沙发里,疲惫揉揉眉头,言语里放松警惕,“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有这份冷静。”
这个时候一致对外确实才是重点,他们要找出举报的人。
“这个……确实没有查到举报人是谁,前天晚上有人发现学校各处都有小纸条,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学校里又没有完善的监控设备,确实是不好查啊。”李校长颇为为难。
找不到那个举报人,矛头一定就直指闵星了。
“李校长,论辈分,你也是我的前辈,可是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也知道,举报彤彤的人如果你知道却不告诉我,那我们多年的交情,市教委对咱们学校的扶持,恐怕都要不保了,毕竟能培养出爱打小报告的学生,既破坏学校的声誉,也破坏你的声誉。”
当着校医、闵凝、刘彤熙的面,刘进章就敢让校长下不来台,果然手握权力就是不一般。
李校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忙忙赔笑,只是一个劲的说尽力调查。
另一个当事人,闵星,打从进了屋,就一直掉眼泪,惊惧也好、悔恨也罢,他的表现太不坚强了,甚至比刘彤熙还要脆弱。
闵凝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一张纸巾,反倒是刘彤熙从校长桌上抽了两张,面无表情地递给闵星。
最终,闵凝这个局外人,还是被校长请出了办公室,临走时,和蔼的校长还安慰了闵凝叫她好好学习,不要多想,更不要与其他同学交流。
校长是个很好的人,闵凝感念,请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处罚我哥哥,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已经很影响成绩了,可不可不要罚他了?”
“闵凝同学,还是那句话,与你无关的事你不要多想。”
办公室的门随之关闭,闵凝特别想对着里面喊:“怎么与我无关?!他是我哥哥啊!”
可闵凝终究不敢造次,走出办公楼,一个人浑浑噩噩地也没有返回教室,上课铃打了两遍。
闵凝在操场的东南角的看台最后排,坐了下来,初夏的暖风徐徐吹来,草木勃发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全是馨香。
闵凝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为谁担心,为怀孕了的刘彤熙?为得罪权贵的闵星?
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闵凝渐渐回忆起闵星的种种不对劲。
从去年夏天闵星卖影碟赚钱开始,他就开始不思学习了,只是闵凝没有在意,他私吞了钱,开学刘彤熙就背来了名牌包,昨天他还说自有高人帮助他学习……这些细节拼合起来的代价竟然这么沉重……
骄傲的刘彤熙竟然跟闵星走在一起了。闵凝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闵星大头大马,清俊帅气,可配刘彤熙这样才貌家世兼有的女孩子,依旧有点费劲,闵凝好奇,闵星倒底是怎么把刘彤熙给追到手的呢?
闵凝在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打响预备铃的时候回到教室,闵凝一进门,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与往常的喧闹不同,同学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全是沉沉的注视,几乎叫人不能承受。
课间操是全校的八卦交流时间,校园里的任何事,经过一个场二十分钟的全校“大交流”后,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刘彤熙和闵星的事经过了昨天和今天两场课间操之后,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而闵凝,尴尬得夹在其中。
物理课照旧讲着牛顿三定理和电磁效应的老生常谈。闵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闵星的事,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一件压倒一件,快速向后发展:韩大海获得保送,闵星被开除。
在晚自习的时候,处理意见就放了出来,这里面饱含刘家的愤怒。
晚自习上,大家如常进行古文背诵,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与上午迥然不同了。上午是闵凝一个人被围观、被议论。
等到了晚上,这场戏就有了男主角了韩大海。
韩大海平时人缘不错,可是这次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他是不是参与了举报。毕竟这件事的受益人只有他。
闵凝回头看韩大喊,他正在背诵《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他嘴里念念有词,看闵凝盯着他,他却没有搭腔的意思,仍旧继续,眼神全是沉重。
平时的韩大海意气风发,学习从不是难事,什么课业都能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就能考高分,上顶尖名校对于他也是砍瓜切菜的小事,我实在想不出,他会用别人的前途去换一个保送生的虚名,即便不保送,他也能上任何大学。
闵凝对他一笑,从他桌上拿起一只铅笔,在他摊开的语文书上,写下“我相信你。”
韩大海盯着闵凝的一举一动,却像个得道高僧一样,坐直身体仍旧口中不停,看她写下那行字后,韩大海的神色由戒备转为感激。
多少年后,韩大海都记得闵凝写下的那四个字,他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无偿地信任他,光是这一份信任,就叫他永远也走不出这女人的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