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里,闵凝都会梦见湛蓝海滩上一片片黄色的花海,然后看见自己身穿手工定制的高级礼服走向神坛,闵凝疯狂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可现实却把脸打得生疼。
白天佳子在家里陪着闵凝,她不敢动情流泪,等到了晚上,陆北入睡后,闵凝都忍不住偷偷地掉眼泪,泪水汹涌,她强抑制住气息起伏,慢慢呼吸,生怕吵醒陆北,然后事态又演变成不可收拾的争吵。
夜夜饮泣最大的问题就是眼睛会肿,每天早上醒来闵凝都以为自己要瞎了,两颗像桃子一样的红眼睛,不靠冷水冲洗,根本就不开。
每次洗眼睛的时候,闵凝都立誓不再掉眼泪,可到了夜里,还是无法控制的伤心,她闭着眼对手里的一捧水认命地叹息:希望今晚不流泪了。
“在洗眼睛吗?”
陆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尾随闵凝进了卫生间,从后面躬身贴着她,拉下闵凝的手,一定要看她的眼睛,闵凝强挤个笑容,辩解称是晚上喝水太多的缘故。
他皱眉:“你每天晚上都要哭上一鼻子,眼睛还要不要了,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陆北终于还是发现了闵凝小秘密,她要感谢他没有在当时就揭穿自己,不然会她一定恼羞成怒,非说点伤人的人维护尊严才行。
陆北揽闵凝入怀,抱着她的额头轻吻着。
“我这几天虽然在忙,但忙的是生意上的事,不是去欢欢喜喜张罗什么订婚仪式,心更是都在你身上,不要不安好吗,闵凝,我爱你,很爱你,只爱你一个。”
陆北终于说出了这爱字。
闵凝等了、盼了那么多年,竟然是在这个情境下等到了这个字。
没有荡气回肠的铺垫,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他用这个字只是来消除女人的猜疑,突然间,闵凝觉得自己以前很多执念都太幼稚了,她看重的都是形式,特别是“我爱你”三个字,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强掩饰住失望的情绪,闵凝笑着反抱住陆北,“我都相信,那你什么时候去泰国?”
距离仪式还有一个礼拜,他们大宴宾客,应该会早早出发安排一切吧。
等他走了,闵凝想逛逛房屋租赁市场,也该搬出去生活了,他身披婚约还和别的女人同居又算是怎么个意思呢,再上个娱乐版什么的,白白招人非议。
但,如果闵凝明说搬走,陆北肯定不愿意,所以,她准备不如就趁他动身去泰国的空档,把出去租房独居的事做成,也免得在人家屋檐下,连哭的自由都没有。
现在公司营收不错,闵凝也能给自己发出薪水了,租一个四五十坪的大开间应该可以负担得起,心里暗暗算着日后的开销,却没注意到陆北神情复杂的审视。闵凝抬头看他时,他温柔问:“我说我爱你,你不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吗?”
问题已经露骨的摆在那里了,他在等闵凝回应一句同样的“我爱你”。
可闵凝不想说,不为别的,只是觉得用这三个字来还礼太刻意太假了。
“谢谢你。”
陆北难掩失望,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闵凝假意回卧室取东西,默默离开他的怀抱。
闵凝不擅长处理冷场,何况她和陆北之间从没冷场过,哪怕是认识的第一天,那个炎热的午后,他们都能如老朋友相遇一样,对坐吃西瓜,可现在,冷得是他们渐行渐远的关系。
“你和我一起去泰国,我这就叫人去给你办签证,签证下来咱们就走。”陆北发狠,誓要把闵凝握在掌中。
这个提议很惊人带着女朋友去参加自己的订婚宴。
“陆北,你别发疯了,你和傅家是合作的关系,我去了,你就不怕他们和你翻脸吗?”
“他们给我设计了个订婚,难道我就不能还他们一个耳光吗,”陆北冷冷地笑声从闵凝耳畔乍起,然后她就被他打横抱起,“所有人都要知道,订婚是订婚,我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空中一道抛物线划过,闵凝跌进床被中,陆北以迅猛之势扑了过来,就像豹子扑向食物,咬住闵凝的颈子,然后狠命啃咬着,他在报复她刚刚的不驯,也在报复那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他是不会给傅莹忠诚,并且还要以闵凝的存在宣示他的愤怒。
好吧,要疯就让这个世界都疯起来吧,去泰国就去泰国,去看他和别人订婚又怎么样?!
闵凝也干脆放开那些顾虑。
这本来就是她的男人,那就该理所应当占有他、享用他!
闵凝用力翻身,把他骑在胯下,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下去,陆北的身体上必须要有自己的痕迹!
陆北怒喘着粗气,根本不闪躲,僵着脖子任闵凝发泄,“如果咬死我你可以消气,我也愿意。”
他就横刀立马地肆意动起来,疼反而是更鲜活的感受,只有疼,闵凝才知道自己的心还没死。
很快地,陆北要和傅莹订婚的消息就散布全城了,连闵凝那群不看财经版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的是贺冰,她絮絮叨叨大骂了陆北一通,最后还记得叹口气问闵凝:你哭了吗?
哭?当然哭过,这哭并没有什么用,起码不能阻止任何事情按既定轨迹,向前碾压而去。
去泰国的签证很快下来了,当天晚上,闵凝就被陆北裹挟着登上直飞普吉岛的飞机,六小时飞行加一小时车程,他们刚好赶在日出前到达酒店,一夜未眠地赶路实在让人吃不消。
闵凝满心想着拥抱棉被先睡一觉再说,可陆北还另有安排。
他拖着闵凝的手,和她裹着一条薄毯就往海边走,雾紫色的天幕缓缓放亮,水天一色,只在天边交界处一条橙色的细线渐渐加粗、变长。
闵凝从没看过日出,这头一回的体验竟然是在雪白的沙滩上,耳边人兽之声俱无,只能听见轰隆隆的海浪声,两人席地而坐,静静偎依着,被壮丽的自然面貌震慑得不敢高声说话。
只听见陆北喃喃:“还困吗?”
闵凝点头,“不过不怎么想睡了,这是我第一次看海。”
“那就多看一会。”他温柔道。
以前只听说大海波澜壮阔,让人心旷神怡,以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可今日眼前这一片叫做安达曼的海洋如此让人着迷。这片海壮阔了多少年,这片沙又陪伴了它多少年,一边是奔流翻卷永不停息,一边却是岁月不语等浪回头,像极了陆北和自己,想要长久相守,总有一方要忍耐等待。
闵凝婆娑着眼睛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在日出的金色光晕里,他熠熠生辉的轮廓是她终身不能忘的依恋,“陆北,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他笑:“不是美色吗?”
是美色,也不止是美色。
“是那股劲,热辣辣的,在所有逆境里都狰狞着要搏出一线生机的劲头。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一生都会像一口枯井,起不了波澜,也等不到人来光顾。”
“你知道吗,有时候拼得狠了,就会被人叫泥腿子暴发户,所以,也就你能欣赏得来我。”他轻拍闵凝的肩膀,犹如把自己催眠回到了过去。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也只是一头暴怒的野兽,见谁都要撕咬。老爹去世的时候,我杀了很多人,本以为报仇可以获得平静,可还是满脑子的愤怒,看见来拜祭的人也觉得他们是猫哭耗子,后来我看见了你,站在灵堂里,遗世独立,所有的嘈杂都退到了你的身后,连我也跟着冷静下来,其实,那个时候,你是整个陆家的主心骨。”
闵凝也感怀他能注意到这么多细节,于闵凝自己,当年所做的全是出于对陆老拐的敬爱,并不知道还影响到了陆北。
“不要伤心了,闵凝,这趟行程就当是我们的蜜月,咱们好好玩,外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影响我们,那场订婚,就当是我去抽空签了一个合同,办了一件公务,剩下的时间我都是你的。”
就像陆北所说,这一趟他要把它打造成属于它和闵凝两人蜜月。
他们住的海景酒店,是远离傅氏的一处,单独被陆国集团包了下来,所有入眼的熟人,来来回回也就是程远彬和陈凯他们,这就是常说的,眼不见心不烦,跟订婚有关的事都被挡在了酒店之外。
这家酒店本身是相当宜人的,周围一圈三层的建筑,合抱出两个椭圆相连的泳池,防腐木的地板把酒店内外铺得平整又有野趣,一条蜿蜒栈道直通海边,这里距离订婚典礼的现场还有一公里的路程,那边怎么热闹怎么点缀,闵凝要是不去海边其实是听不到一点动静的。
酒店里优美的绿色景观、美味的泰式炒蟹,还能偶尔出海潜水,陆北提供的“蜜月”含糖度还是非常高的。
当然未免麻烦,他们就算出门也仅是在酒店门口那条小街溜达溜达。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上岛观礼的宾客基本已经在场地附近入住了,遇上熟人的概率越来越大,闵凝的存在也将让这场订婚变得尴尬,陆北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而闵凝却一天比一天心虚气短。
名份这玩意真的是女人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