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陆北向傅凌风融资,就像秘密埋雷一样,闵凝悄悄地埋,暗自希望陆北不要发现。
可她也知道,真得等到哪天炸了,估计她和陆北这段感情就要受重伤了。
她害怕,她担忧,可是还在是忍不住继续埋,傅凌风就像对她释放了某种巫术,叫闵凝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来取暖。
比如接受了傅凌风的投资,比如编了一个谎话去和傅凌风过生日。
也许就像罗素所说,同样是给予,傅凌风用了合适的方式。
年底陆北忙碌,闵凝声称和罗素他们一起过生日,陆北没怀疑,当天还叫程远彬送了蛋糕玫瑰和香槟到办公室。
闵凝把东,西分给同事们买通他们做伪证,然后下班的点一到,就驱车接傅凌风下班。傅凌风也是心思缜密的人,大概知道是闵凝撒谎脱身,也不去外面乱逛,就在家里做了几个菜,权当生日宴了。
他的手艺一直是专业水准,闵凝想不到他国外长大的人,竟然还会做鱼头泡饼,他们一进家门,就看见食材已经都放在厨房里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鱼头,被镇在碎冰下,足有四五十厘米那么长,需要一分为二才能放入锅中,连装鱼头的大盘都有秘书事先买好,反正这顿饭吃和做都是个大阵仗。
闵凝在旁边和面烙饼,傅凌风的刀上下飞舞拆分鱼头,看他那么熟练,闵凝调侃他一个谦谦君子什么时候成了屠夫。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读了一年医科,所以做解剖难不倒我。”傅凌风小骄傲一把,再看他手法,果然细腻,一刀下去,鱼鳃整个剃下,鱼脸纹丝未动。
“那你为什么不做下去?看你很喜欢的样子。”
傅凌风耸肩笑笑,“喜欢归喜欢,架不住家中母亲念叨,说什么学医顶天获个荣誉,哪有回家子承父业当大商人风光,我母亲太磨人,听烦了就换了专业。”
以傅家内斗的激烈程度,他的母亲是无法置身世外,也无法允许儿子置身事外,他们是天生的捕食者,子承父业是豪门争产的美好表象,真正想赢,不拼上一生心血怎么行,何况只是牺牲一点小志愿,放弃做一个小医生呢。
闵凝默默揉面擀饼,脑补了很多傅凌风面对家庭的困窘,他这个大少爷未必就比自己好过。“今天你过生日,你不和母亲一起过吗?”
这样的日子他们母子不是更应该抱团取暖吗?
哗!鱼下热油锅,呛起的油烟,让闵凝看不清傅凌风的神情,只听他乐呵呵地说道:“她啊,和朋友去欧洲购物都走了有半个月了,昨天给我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原因是算错了时差,所以祝错了日子。”
鱼熟得很快,闵凝的饼只做好了四张,傅凌风那边已经摆盘完毕了,他又另外凉拌了个皮蛋豆腐和海蜇白菜,这下有荤有素,算是一顿好饭。
滚烫出锅的葱油饼切开倒在直径半米的鱼盘中,浸润过油脂和红烧汁的饼,堪称今晚最好吃的一道菜,鱼头没吃多少,反而六张烙饼全部干掉,傅凌风笑道:“我以为你就上次煮意面的水平,哪知道饼做得这么好。”
闵凝也扬眉吐气一回,乐道:“不止,我做蒸饼也很厉害,又薄又软”
“是吗!那下次你来做饼,我做几个菜,咱们吃春饼。我很爱吃那个,就是做不好饼,而且一个人吃做一桌菜,每个只卷两口也没意思。”
春饼,听到这个吃食,闵凝心口就暗暗苦涩洇开,那是心目中象征一家人才能吃的食物,突然她有点想陆北,也有点愧疚已经把家人的身份许给了一个男人,她怎么还能再许给别人?!
闵凝被这股背叛的罪恶感撕扯着,坐立不安。
晚饭结束,闵凝望着傅凌风在厨房盥洗的背影,默默把要送他的礼物收了起来,那是一只小小的咖啡杯,几个月前在罗素他们系里的陶艺室里胡乱做的,特别的地方在于,最后一个步骤的时候,罗素把闵凝的剪影勾在了杯壁上,扬言把欠她的素描还了。
最后烧出来的成品出乎意料的精致,合掌而握的尺寸,米白的釉面,水绿线条的剪影,清爽可人。
闵凝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没舍得用,今天特意包装了一下,本来准备送给傅凌风的,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礼物送出,就是鼓励了傅凌风的追求,她不能因为跟陆北在一起有痛苦有压力,就把爱情转托别人。
所以,今晚的结局,注定要让傅凌风失望了。
他送闵凝到停车场取车,一直到挥手目送离去,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渴望礼物一样,闵凝不敢直视他的赤诚,夹着包里鼓鼓囊囊的包装盒几乎落荒而逃。
回到家,闵凝刚刚喘平的心跳,在一开门就看见陆北温柔的面孔时,又以极快的速度扑通扑通跳起来。“你今晚不是有饭局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已经九点多了,今天你生日,我想着回来帮你庆祝的。”
陆北牵闵凝就向餐桌走过去,桌子上摆着一只小巧的蛋糕和红酒,“刚才和朋友们玩得愉快吗?”
闵凝做贼心虚地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在蛋糕前落座,慌张地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只能死死抓着皮包,陆北从身后双手支在桌子前,把闵凝圈入怀中,握着她的手把蜡烛点燃,接着那抹幽光,他在闵凝耳边轻轻呵气:“生日快乐,二十二岁了。”
闵凝低头,深怕今晚的秘密被他发现。
但现实有时候却很残忍,习惯说谎的人不容易露陷,而第一次说谎的人却最爱露马脚。陆北挑起闵凝肩头一绺头发,喃喃道:“这是?”
闵凝循声望过去,几乎肝胆吓裂,是面粉!
从傅凌风那沾回来的面粉,只消那么一丁丁,她就被暴露得干干净净。
陆北从鼻子里哼出没有温度的笑意,拂去面粉,拖过椅子,坐在闵凝的对面,审视她,研判她,闵凝紧紧抿嘴,努力回看他。
陆北还是她熟悉的样子,星眉剑目,宽阔不屈的额头,坚实健旺的胸膛,如松柏般挺立的背脊,都是她无数次亲吻过,抚摸过的地方。
如今,它们仿佛失去了温柔的线条,秣兵历马地在起伏观望着她,下一秒,它们也许杀死闵凝、杀死它们不忠的仆人。
“包里是什么,一直不松手?”陆北轻轻的问,要闵凝主动奉上可疑物品。
闵凝把杯子从层层包装里拿出来,放在他手上,他看着上面的图案,又看看她,“收到的礼物?”
“是。”
闵凝不得已把礼物算在罗素头上,顺势又说了一个谎,“他画我的样子,烧在杯子上当生日礼物送我的。”
陆北微笑:“真是文艺,我也很喜欢,可以转送我吗?每天放在桌子上可以看到你。”
他不是真的想要,他在没收一切可疑的东西,闵凝忍不住悲伤反问他:“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就不能有一两件自己的东西吗?这个杯子一定要拿走吗?”
他还是温柔地笑着,笑得郎朗如明月,声音却也如月色一样,幽凉如水:“既然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就不能送我点什么当还礼吗。”
欠债太多,无以偿还,如果这个杯子能还清一点,闵凝还有什么可吝惜呢?
“你喜欢就好。”
“还有,我还想要件礼物,要你来送给我。”
“你想要什么?”闵凝直奔答案而去。
然后就看陆北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暗红小盒,闵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里装的是戒指吗,闵凝只觉得手指发紧,她手上的素戒要被替换掉了吗?
陆北要许她婚姻吗?
闵凝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盒子,可看到的却是一枚男款的素戒。闵凝把这抹冷光捏在指尖,不懂他的意图。
“帮我戴上,发誓你把忠诚交给我。”
戒指代表忠诚。当年他用戒指套住她,也是许诺过忠诚的,今天,情况调转,陆北要戴闵凝送的戒指,以及她的承诺。
陆北可能已经嗅到什么了吧。闵凝有些无力:“陆北……我……”
她们出现裂痕的信任不是用戒指就可以箍紧的。
可能,让闵凝难过的还有以为是求婚的一丝丝失望。
“戴上它,然后发誓。”陆北又重复了一遍,不容抗拒。
突然,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闵凝突然想起某一天夜晚,陆北晚归,在玄关翻兜的情景,那晚他真的是在健身房洗的澡吗?
她最后挣扎着举起左手上那枚女戒,问道:“你,对我一直是忠诚的吗?”
如果闵凝不能抗拒他的要求,那底线就是以忠诚换忠诚,等价交换,无关情爱。
陆北看着闵凝,收起让人森然的微笑,温柔道:“我一直忠诚于你。”
意外地,闵凝在他眼里好像看见了悲伤,就如同她眼睛里流露的失望吧。
时间无言,他们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受伤了。
闵凝执戒指为他戴在中指上,然后和他交握双手,暗夜中,交相辉映的是他们的承诺。
对不起了,傅凌风,闵凝暗叹,这一次又要辜负他了。
刚刚冒出的一点点情愫,到底敌不过自己和陆北多年的感情,她是真的爱陆北,是镌刻在灵魂里的习惯,想要放弃,恐怕要把她挫骨扬灰才行。
夜浓情浓。
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体以从未有过的激烈彼此涤荡,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抓紧彼此,身体剧烈震颤,大汗如雨下,浇开了心头荼蘼,朵朵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