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会场,罗素才低声叹气,“算了,跟着你不就图一个平步青云,借光照亮就借光照亮,我就不瞎清高了。”
想开就好,闵凝放下心,倒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感,“你怕人说靠我,我也怕人说靠陆北,咱们自强就无愧。”
这一点闵凝和罗素都无比赞同,之前交流过无数次,都没有今天这一句推心置腹,有这一句,他这个合伙人,闵凝倒是当他算个朋友了。
今天的酒会主题是慈善,说白了就是年底了,各大公益团体也要化缘过年了。
捐助公益可以免税又可以提高企业信誉度,不少富豪企业都愿意借这个机会割肉宣传,往年傅家乔家不用说,老牌豪门捐是必须的,不捐反而难看。
今年是陆北第一年参加,他也是为博曝光,为来年商圈开幕提前预热,所以今晚注定陆先生很忙,忙到连程远彬都脚不离地四处奔走,根本没空照应闵凝。
在会场门口引闵凝他们入场的变成了李东,自从靖波酒店那件事之后,她有小半年没见过他了,看他虽然还是乐呵呵的,可往日风发的意气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两鬓都能看见零星白发,男人老起来并不比女人优雅。
李东眯眼笑着,额头细碎的皱纹爬了上来:“今天这个酒会简短,这群吸血的,吸过就散,你不用担心无聊。”
闵凝把罗素介绍给李东,两人都不是怯生的人,彼此一寒暄距离感瞬间抚平,进了场,两眼一黑,谁也不认识,罗素更加把李东当个兄长亲人,从此东哥东哥不离口。
李东也义气,“成了,今天我还怕来了多余,认下你这个弟弟也算收获了。听说你是搞艺术的,我这个粗人还头回接触文艺青年,没想象中那么隔路啊。”
罗素低头笑笑,他是艺术生里的理科生,理科生里的艺术生,文艺归文艺,但还没有浪漫到不切实际的地步。如果谁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神经青年,那他就能分分钟现实给他看。
这就是他的靠谱之处。
而贺冰显然还不知道。
这种酒会一定不会少了乔涵,但闵凝没想到的是贺冰也跟着来了。
而且她还率先发现了闵凝和罗素,她摇曳拖地的长裙,浅蓝色邹纱裹身裙,把好身材彻底暴露,大老远的朝他们这边招手,就看见晶晶亮一只钻石手环在暗幕一样的穹顶下熠熠生辉,罗素看见贺冰阔太太一样的行头,神情复杂起来。
贺冰的花名,当年已经让赵俊然给败光了,又拍广告又做明星的,她的履历对于校园女孩子来说,还是太“丰富”了。
周南那个大嘴巴没少和罗素灌输,此刻一见,罗素早没了初见时的热情。
“罗素你怎么也来了,一饬,我差点没认出来。”贺冰欣欣然挎着闵凝的胳膊,顺便风情万种地和李东打了个招呼。
“我也差点没认出你来。”罗素淡笑。
贺冰没在意,笑眯眯对闵凝说:“陆北和乔涵俩人真是割肉放血啊,本来准备的数额都捐出去了,还不够,愣让一个土大款给比下去了,听说今晚慈善明星非土大款莫属了,小哥俩那正运气呢,你还不去安慰安慰你家陆老板。”
“又不是小孩子争玩具,”闵凝才不去,陆北要是心情不好,那更要离他远点,他绝对大男子主义过了头,不到极端时刻,他根本不需要女人的安慰,“反而,我比较好奇你说的土大款。”
罗素双手插兜,对她们女孩子这种八卦话题表示无奈:“我以为你们两个出了学校的麻雀窝,能聊点高级的,哪知道这么无聊。”
贺冰不服,对罗素这个裙下臣的讥讽更加意外:“你,在说我们低级?”她又悄声问闵凝:“这是上次和我吃饭的傻小子吗,怎么今天换了个人似的。”
俩人竟然又开始互看不顺眼了,闵凝摇头,根本不想断他们的官司,轻轻把臂弯里贺冰的纤纤玉手跨在李东的胳膊上,她对李东谄媚道:“我去和陆北打个招呼。帮我看好他俩,一只都不能跑丢哦,谢啦。”
这回贺冰和罗素齐心,一致抗议:“你当我们是动物啊!”
在人群里找陆北,没人指引,也没有难度,在人扎堆的地方,只看个头就一目了然,旁边再加一个身高也超一米八的乔涵,就更容易定位了。
两人谈笑正酣,闵凝从陆北身后靠近,乔涵率先看见她,热情地就要来个拥吻,陆北机警,先挡在闵凝身前,然后才回头看,他温柔一笑,一点也不妨碍他同时杵在乔涵胸口上的一记扫肘。
乔涵利落大退一步,笑道:“好久没见凝凝了,想得够呛都不能抱抱,陆北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替你抱。”
陆北说得四两拨千斤,可冷不丁来的拥抱一点不掺水,结结实实把人按在怀里,离开时还作怪在她腰上摩挲一把,他们上次见面也不过才四天前,可好像和性有关的亲密已经好久没有做过了,一抱又勾得闵凝心里像涨了潮水,尤其是公共场所,她整张脸烧得难受。
“哎呀,这就是传闻里的闵小姐了嘛。”旁边第三个人开口,吓了闵凝一跳,他不说话,闵凝还没发现他俩身边还站了个男人,因为他实在是太矮了,比闵凝还要矮半个头。
黢黑的脸孔,漆黑的燕尾服,几乎要融进坏境隐形了,而他一开口,闵凝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么年轻貌美,和刚才的陆小姐一样,水灵灵的,你们两位大老板都太会享受了。”
这话听着刺耳,言及贺冰,那他肯定就是刚才说的慈善明星,土鳖先生了。
乔涵拍拍土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着闵凝一笑:“姜兄这么夸,我们凝凝可不爱听,谁享受谁,姜兄你都没搞清楚啊,她被陆北惯得都没样了,我、再加上傅家风少,只要看见闵凝脸色,那吓得腿肚子都转筋。”
闵凝冷笑。这绝对是瞎侃!他们一个个财大气粗,怎么可能怕自己,分明就是拿她忽悠傻子玩呢。
陆北也不分辨,牢牢牵着闵凝的手,仿佛佐证乔涵说的一切。
这位姜姓土鳖,抖着矮胖矮胖的身体,微微向闵凝这边倾斜,他信乔涵的话,陆北大名在道上是有名的,他身边有个娇宠,恨不能天天含在嘴里,谁人不知?
姜安谄媚地在圆鼓鼓的脸上挤出一个敬畏,“哎呀,那可真是失敬失敬,我头一回来这种大场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闵小姐啊。”
“哎呀,就看两位这么恩爱就让人羡慕。今天有缘,一会我请大家吃饭,两位老板一定要赏光啊。鲍鱼龙虾好不好,千万要赏脸啊!”
圈子里早有不成文的规矩,私人关系的请客吃饭,从来都要熟人牵头,不然吃出个好歹谁来负责,人脉的关键用处就体现在这里,光有钱没人脉,也请不来真神。
这位姜安对这里面的门道完全不懂,急于结交他俩,顾不上唐突,极力邀请。
乔涵婉拒:“今天吗,这都八点了,人也不齐,等下次风少在不是更好嘛,再说,今天平安夜,我和陆少还得带女朋友早点回家等圣诞老人送礼物呢,你知道的,小女孩麻烦得很。”
“哎呀,风少在了,我再请大家聚一次嘛,再说了,哪来什么圣诞老人,乔公子真会逗我。”
这人不会看情况,乔涵给他软钉子碰,他还浑然不觉,程远彬看不过去,上前就要替陆北把红脸给唱了。刚要开口,陆北以眼色阻止,“姜兄热情,要不然去我那里吃火锅,天寒地冻,大家吃点热乎的早点回家,乔公子你说呢?”
一转眼珠的功夫,乔涵欣然同意,笑呵呵抚掌:“行啊,陆少家里那间火锅城,全城都有名,也好久没去了。”
姜安大喜,眼睛一亮,连连催促,恨不得马上出发,连他的慈善明星的颁奖都差点不要了。
他们和贺冰罗素李东汇合,在台下观礼,最后的压轴就是看着这个黑矮胖乐颠颠的上台领奖,对比仪表堂堂的男司仪,姜安的相貌简直自带喜感,一露脸,底下就有窃窃笑声,所有人都忍不住相互询问一句,“这是谁啊,之前怎么完全没见过。”
闵凝拉了拉陆北的袖子求科普,他勾着嘴角忍住笑意:“听说以前是卖菜的,趁着两场大雪,在俄罗斯边境倒吃的用的,刚发的财,为人比较高调,有了钱还想要个好名声,在边境刚收了摊,就南下来刷存在感了。”
贺冰也加入进来:“他卖菜能赚多少钱啊,刚刚一上来就捐了两千万。”
“连你都能看出来不对了啊。”乔涵笑眯眯,揽着贺冰肩头,亲密远胜从前。
罗素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着。
接着,李东补充了他内行人的线报。
这个姜兄,全名姜安,以前还用过各种假名,卖菜是他的出身,也是幌子,后来在边境拐了不少男孩女孩跨境卖肉,死伤上百,都是娼寮,姜安开的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人活着就要二十四小时接客,人死了连器官都要摘下来做商品,这个人智商不高,光凭一个心黑手狠就赚得盆满钵满。
听完闵凝和贺冰面面相觑,如果这人真如所说,那还算个人嘛?
罗素对我俩不忘感叹:“让你们刚才笑话人家是土鳖,分分钟把你俩虐死。”
听他一说,闵凝就有点犯恶心,胃里有点翻腾。
姜安在做获奖感言的时候,闵凝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恶心,做了那么多恶,他怎么有脸说什么帮助穷困儿童、救治绝症患者。
闪光灯闪个不停,媒体记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停记录这个商场新贵的第一次亮相。
这个世界谁不是竭力展示自己的美好,刻意掩盖丑陋。
陆北、乔涵都有狠辣的一手,只是这个姜安简直就是踩着人骨把自己给垫起来的,他再次回到闵凝面前的时候,闵凝抑制不住得想要逃走,根本不想跟这个人同桌吃饭。
“我就不去了,时间也挺晚的,我得在门禁之前赶回学校了。”罗素如是说,闵凝瞪他:这是我的台词,我的借口,你怎么能先用!
姜安自来熟,以为罗素也是哪家公子,怎么肯放弃多认识一个人的机会,马上阻拦:“哎呀,这位小少爷读得那所大学啊,回不去没关系啊,吃完饭,我在酒店给你开个房间,再帮你找两个小女孩陪陪”
“别客气了,我就是给闵小姐打工的一个普通大学生,酒店就不住了,离了我那光板床我睡不着觉。”
罗素笑着,就看姜安的脸立马就挂了下来,转头用黏腻腻的笑对闵凝说:“哎呀,闵小姐真是有本事,这么小就做生意了吗,一会可要好好聊聊。”说着他情不自禁就要把手往她肩膀上搭。
闵凝吓了一跳,以为免不了要被他碰上一下,恰好陆北一条长臂不知道什么圈上来,正好在咸猪手下来之前,用胳膊把她裸露的肩膀盖个严实。姜安只摸到了陆北的手臂,程远彬代陆北呵斥道:“姜先生自重。”
李东似笑非笑,把姜安猪手拿下来,“我们闵小姐和你那些小女孩可不一样。”
姜安惶恐,习惯使然,刚才得意过了头,忘了在谁地界上动了谁的人。
惹怒了陆北,刚才的饭局顿时泡汤,陆北冷道:“我这个小女孩不禁吓,吓坏了茶饭不思,所以今晚这顿饭恐怕不能成行了,以后咱们有机会再约吧。”
“陆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晕了头了,我对闵小姐……我赔罪,赔罪,让我怎么样都可以,饭别不吃啊!陆老板,乔公子你帮我求求情,说说话,乔公子……”
陆北把西服套在闵凝身上,带人头也不回拉人扬长而去,就听身后,乔涵玩笑对人道:“我可说不上话,我说一百句也顶不上凝凝一句,陆少只听她的。”